第20章 血族的猎物20

谢宴川离得稍近,反应迅疾,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将少女打横抱出逼仄的木箱。

他垂着眼,神色不明,周身气势森冽,怀抱却称得上温暖。

谢镇野紧随其后,他长眉紧蹙,眸光沉郁,手上动作轻柔又小心,一一解开郁姣手腕和脚腕的麻绳。

只见,白嫩的皮肤上遍布骇人的磨痕,看着就遭罪。

还没完。

堵嘴的胶布被撕下后,郁姣咳嗽着吐出好几口血沫,阴冷的水泥地面上立时炸开几朵血色的花。

双子眸光具是一沉。

嗜血的杀意爬上眼眸,莹蓝的双眼被浓稠的血红覆盖。

一阵不合时宜的鼓掌声响起。

“哇哦。”

薛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抚掌,幽暗的眸光像某种精密的仪器,打量着地上的血渍,忽而一笑,探出舌尖舔了舔唇:“没想到,拆盲盒拆出了谢二小姐。”

郁姣虚弱地倚着谢宴川的胸膛,唇瓣被鲜血润得殷红,犹如一束盛开在灰色墓碑旁的艳蕊。

薛烛轻笑:“嗯?这是谢大小姐给我们准备的惊喜吗?”

虽是在问谢凝,但愉悦的眸光始终停在郁姣身上。

这声问话将矛头对准谢凝。

联想到她方才诡异的言行,不难猜到她动的手脚。

双生子眸光冰冷,一齐看向谢凝。

谢镇野眉间戾气横生,一字一顿:“你做的?”

经历一番挣扎拉扯,谢凝头发蓬乱,衣衫沾灰,实在狼狈,但她神情冷傲,动作优雅地理了理发丝,嗤道:“怎样?你还要再关我禁闭不成?”

她双眼充血,缓缓扫过双生子。

“麻烦搞搞清楚,你们俩都只是我爸豢养的狗,从前是看在你们血脉的份上,才给你们一些好脸色。”

谢宴川掀起眼帘,冷嗤:“我以为这叫巴结、奉承和谄媚。”

谢凝一噎,恨恨瞪他一眼,“现在我觉醒了,不需要仰仗你们,谢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她昂起下巴,眸光睥睨。

“而你们,也早晚是我的狗。”

谢镇野额上青筋暴起,他气笑了:“做你爹的美梦。”

谢宴川扫过谢凝,眸光凝霜似的毫无情绪,“现在不是和妄想症讲道理的时候。”

怀中的少女双眼紧闭、有气无力。

担惊受怕撑了这么久,她已是强弩之末。

“她需要休息。”

像收紧了缰绳,谢镇野一顿,他神情阴戾地白了眼自顾自得意的谢凝,便和谢宴川一起带着郁姣离去。

望着少女无力垂落的玉白纤手,薛烛目光沉沉如盘旋的秃鹫,紧紧追随着远去的背影,意味不明地咕哝:“原来近在咫尺啊。”

.

确保安全后。

郁姣再也无法抵抗汹涌的困意,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清醒,郁姣缓缓睁眼,呆愣地望着明亮的天花板,只觉浑身的劲都被身下绵软的床垫吸走。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却丝毫不感到舒适,反而更加疲乏。

或许是因为谢凝那未知的药水。

“醒了?”

如玉石落雪。

是他一贯冷淡的语调。

郁姣瞳孔缓缓转动。

只见,谢宴川正眉眼漠然地坐在窗边,窗外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宛若一座俊美而冰冷的石雕。

他垂着眼,修长漂亮的手上把玩着一把寒光烁烁的匕首。

那危险的锋芒令郁姣理智回笼。

这是她在谢家的卧房。

郁姣呼吸一顿。

——她那身脏兮兮的校服已经被换掉了,身体干净清爽,受伤的地方也已抹了药。

她失去意识,不可能自己换衣服洗澡,一定是别人帮忙,那她胸口的符号岂不是……

锃。

匕首的破空声凌然。

饶是郁姣在昏迷前就早有预料,此刻心脏仍不免一缩。

瞧着他这幅模样,郁姣在心中低叹:看来身份已经暴露了。

“我想了很久。”

谢宴川忽然轻声开口,如一个信号。

郁姣心道:来了。

兴师问罪来了。

他依旧没看郁姣,目光幽远地落在窗外,像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冰雾,将艳阳天也凝结出了寒霜。

他缓缓道:

“在被接到谢家直系、成为高高在上的谢大少爷之前,我和谢镇野不过是万千籍籍无名的血族小辈之一。”

“单单我们那一支就有十几个少爷小姐。家族资源有限,为了生存,半大的小孩也学会了勾心斗角和欺软怕硬。”

他的嗓音平淡,却令郁姣联想到隐藏在幽静湖面下的汹涌暗流。

“我们俩当时很小,一起养了只同样弱小的兔子。”

他垂着眼皮,比划出短短的一截。

“大概这么大。”

面无表情又认真模样有种诡异的可爱,但郁姣看着他手中的匕首,只觉得心惊肉跳。

这算什么?

开刀前的谈心时间?

“太可爱的东西会招来旁人的觊觎。”

他的目光终于转了过来,落在郁姣的脸上。

“它丢了。”

“……”

郁姣有点拿捏不准他的态度。

尽管浑身乏力,她还是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虚虚靠着软垫。

两人平视。

郁姣问:“然后呢?”

谢宴川看着她,“我找了整整一天。”

他手腕微转,锋利的刀刃折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郁姣不禁眯眼,难以看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寒凉而平淡的嗓音,像一把稳稳破开肺腑的钢刀。

“然后我在当晚的餐桌上找到了它。”

郁姣微顿。

室内一时安静,唯有空气中的微尘在阳光下浮浮沉沉。

“或许小孩难免有天真的情结。以为只要变得强大,就不会再受到欺辱,心爱之物也不会被夺走。”

如冰如霜的一双眼沉静地望着郁姣,他站起身来,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郁姣心一紧,默不作声攥紧被单。

嗒、嗒、嗒。

他迈开脚步走了过来,垂在身侧的手握着那把锋利的匕首。

“但现在我发现——”

他已然走近,高大的身影投出一片阴翳,铺天盖地般笼罩住郁姣。

令她有种难以喘息的错觉。

谢宴川垂下眼皮,慢条斯理卷起袖口,露出线条凌然的小臂,手握匕首。

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郁姣浑身无力,脊背紧绷,试图逃离般极力后撤,却只是陷入过于绵软的靠垫。

——她根本避无可避。

像案板上柔软的一滩肉。

理智告诉她:就算厌恶欺骗,谢宴川总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刀光一闪!

郁姣的思绪如同被斩断的风筝。

她不由阖眸。

下一刻,腥甜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血滴砸下,落在洁白的被单,晕开一点刺目的鲜红。

郁姣没有感到疼痛,怔愣地睁开眼睛,恰好对上谢宴川静谧的双眸。

而他平举的左臂赫然有一道深深的血痕,血珠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顺着雪白的手臂滑下。

像一捧小小的、湿润的烟花。

——他竟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郁姣诧异。

匕首被随手丢开。

谢宴川曲起一条腿抵上床,用完好的右臂撑着墙,俯身和倚在床头的郁姣平视。

一个压迫感极强的姿势。

他神情冷淡地将血流不止的左臂凑到郁姣唇边,温热的血液沾湿她微张的唇。

郁姣偏开脸:“……什么?”

谢宴川的眸光落在她的唇上,答非所问,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但我现在发现,所谓的保护是最没用的东西。”

“我无法决定喜欢上的是兔子还是狮子,无法控制那些位于暗处的猎.枪,当然,也无权要求它一辈子生活在安全的囚笼中。”

他离得如此近,望着这双深海般的眼眸,郁姣只觉得已经被困入囚笼。

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脸,不容拒绝地将血喂入唇舌,腥甜的血滑落喉间,带起一股近似滚烫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