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曾是上一任魔尊座下的大护法,手握朝政兵权,几乎和魔尊平分天下;另一个是屠戮十万魔修的正道之光,光风霁月,人人敬仰。
谁都没想过会在这里重逢。
冼玉看到有一把剑放置在壁龛前的剑座上,横剑而卧,锋光自寒。虽然算不上一流的名剑,但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了。
他上前轻轻握起,这柄剑很轻,灵巧便携,方便刺杀。眼看着剑身即将从剑座上脱落下来,那残魂忽然猛地撞击了一下封印,发出巨大的响声!!
“你的玉霄剑呢!你的玉霄剑!!”
他声音沙哑含混,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不停地用残魂去撞击封印,一遍遍的吼叫,像是要冼玉做出一个回应。
但他只是平静地道:“丢了。”
大护法终于停了下来,烟雾之中飘出一团血花,空气里溢散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他看到冼玉将那柄青竹剑擦拭干净,重新别在腰间,仿佛看到了几百年前他英姿飒爽、驻足于九天高空纸上的模样。可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好像又变了。
“之前我一直想问一件事,可惜,没有好时机。”冼玉取下一旁的烛灯,靠的近了,明火照耀在他脸上,阴影晃动,“你与他朝夕相处,可知他是为何入魔?”
大护法像是置若罔闻一般,许久之后才猛然抬起头来,模糊的五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大护法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你与他朝夕相处,竟然不知道他为何入魔……你可是他的亲师弟啊!!”
“轰!!!”
分神期的魔修残魂撞击在封印上,即使出不去,也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山洞间土石碎零零散散地掉落,冼玉的肩上也落下了些许残尘。
“哈哈哈哈哈哈哈,玉清道君,世人都称你斩妖除魔,匡扶正义,谁知那日被你亲手斩于剑下的会是你的亲师兄!!”
一声巨响,分神期的威压隔着封印在整个魔窟之中回荡震颤,大护法将整张模糊的面容都按在封印之中,似乎完全忘记了那血肉侵.犯之痛。他张着一副尖利的牙,五官丑陋至极,烟雾之中是挥之不去的恶臭味。
“玉清道君啊玉清道君,你师父临终之前,叫你同师兄相互依靠,将如意门发扬光大。可你呢?!”他紧紧地盯着冼玉的脸,极尽全力地想要从那张脸上找出一丝恐惧害怕又或是愧疚的情绪,“那老头死后,没过几年你就将他赶出了宗门,处处与他作对。当日大战,他还同我们说倘若有那么一丝可能,一定要留下你的性命——”
“可你呢?!”
“他是你的亲师兄,是如兄如父的人!!你一剑击碎他紫府的时候,可曾有一丝愧意!!”
他嗓音宛若鬼哭狼嚎,又像是指甲从磨刀石上吱呀吱呀地滑过,带着一丝引诱的魔力,尖锐沙哑嘶厉,仿佛要钻进人的脑海中。
可明火之下,冼玉眉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仿佛那一句句一字字,不曾贯穿他的心。
“一刻都不曾。”他抬起眼睑,冷冷地望着大护法,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话家常,“这是你想要听到的答案吗?”
当然不是!!
他想看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君露出痛苦的表情,想看他自责当初为什么不曾留一分情面,想让他日日夜夜徘徊在梦魇之中,而不是——
而不是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就斩杀了魔尊,丝毫不容情。
“你知道我耐心不太好,也从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烛火下,冼玉一半侧颜宛若暖玉,一半却深深陷在阴影之中,“你好好回答,我还能看在痛快的份上,送你早日投胎。”
“早日投胎?!”大护法尖锐冷笑了一阵,“道君,您是在说笑吧?我就算投了胎,也不会投入人道!我身上的血债已经还不清了,到了酆都,或许只能被打入地狱,倒不如在此一搏——!!”
一道汹涌的瘴气忽然从魔窟之中喷了出来,尖锐的呼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进来,像是一缕缕千丝引,要钻进敌人的脑海中。一旦在此处迷失,幻音和魔咒便会像是蛊虫一般植入大脑,一点点地蚕食掉主人的意识,好些的能成为残魂换魂的身体,差些的只能被当做他的养分——
轰!!!
冼玉甚至连剑都未曾拔起,双手结印,在黢黑的瘴气之中降下一道巨大的风咒术!!出窍期能施展的余力更多了,这道罡风像是含着无数片铁刀的搅碎机,猛然划过,一个成年修士的手臂都能被瞬间砍下,四周瘴气很快就被卷成了零零散散的碎片,风声刮过之时,四周渐渐清明。
不远处,第二道入口渐渐响起了脚步声。
大护法眼睁睁看着瘴气屏障被撕扯开,仿佛毫无招架之力一般,瞬间瞪大了两眼。
“你应该知道的,”冼玉落下一道轻声的叹息,“我要杀的人,未有能在这世上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