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门里挂满了无风自飘的纱幔,雾一样的轻愁充满整个空间,纱幔深处隐隐有不堪重负的喘息声。

纪信林皱着眉头,揉揉发红的眼眶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外加一句:“宗主请顾念一下他身体,再拖下去,我只怕他会把自己灵脉憋断了!”

这回纱幔深处传来了一个动听的妖娆女声:“小信林,你只管进来就是,不用见外呀。”

纪信林这才长舒一口气,朝晗色小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没事了,看来她这回也没得手,业章那家伙还能硬撑着。”

晗色紧张地手心出汗:“什么意思?”

“走。”

纪信林拉他一块进去,拂过许多朦胧如巫山云雨的纱,经过层层叠叠的渲染和心理建设,晗色咬着舌尖以为自己做好了充足准备,可等他真的看到了纱幔尽头的甄业章,他还是没能忍住,舌尖瞬间咬破。

“小信林,你每次都这么拘束——”一个身段丰满的艳丽女子怀抱着闭眼低喘的甄业章,她正拿着香气缭绕的手绢为他擦拭满脸的冷汗,一抬眼看见他们,笑靥如花,“哎呀,这回又换了个小师弟么?虽然模样不如从前的,但这眼睛明亮澄澈,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是啊,宗主您魅力大,我前头的小师弟招架不住,我只好换了个愚钝点的来。”纪信林半笑半阴阳怪气,眼神冰冷地走到她面前去,“好了宗主,把他先给我吧,您再不放手,他体内的合欢毒要把他撕碎了。”

合、欢、毒。

晗色浑身发冷地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着陷在丑陋之欲的深渊里的甄业章。

甄业章虚弱至极,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衫,一张脸比衣裳还白,即便被那眼波流转的女子抱在怀中,也还揣着一把不容践踏的君子剑骨。

然而越是如此——越是痛苦,越是屈辱,越是不堪。

“我不过是想看看他还能坚持多久。”琴宗宗主抚摸着甄业章冷汗潺潺的面颊,“这么一个英俊的后生,亲昵起来多可人,偏他不让人碰,这难熬关头也不碰人。我既娶了他进门,自然要等着洞房花烛千金夜,可惜啊,君本佳人,奈何无情。”

纪信林伸手,脸色极黑:“宗主,先把他给我。”

“业章,业章,好孩儿,听见为妻的声音了么?”那女子还未松手,而是低头厮磨甄业章的脖颈,“合欢毒反反复复,你永远不能制服它,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你何必如此苦苦强撑呢?为妻不介意你的相思锁给了他人,为妻只顾念你的身体,别再如此折磨自己了,放松来,放纵来,有什么要紧的呢?”

她厮磨着,温柔的红唇轻吻甄业章的侧颈,绵密缠绵地吻到他唇边,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妖娆艳蛇。

甄业章脸色一瞬苍白一瞬通红,就在琴宗宗主要吻到他唇上时,他骤然睁开眼睛,转头对着地面呕出大口大口的血。

“甄业章!”

两方人的惊呼异口同声,纪信林一把上去捞出甄业章,指尖捻着的银针找到穴位扎下去:“宗主!烦请您先出去一下,我比谁都感激您在他孤立无援时救下他,可我也早说过了,他身上内伤众多,合欢毒发作会牵动诸多旧伤,若他不愿,请您别强逼他,否则只会让他灵脉爆裂而亡!”

甄业章趴在纪信林肩头,不住呕着血,琴宗宗主无可奈何,她脸上并无同情或怜惜,有的只是折花失败的惋惜。她起身整理沾到血迹的裙摆,唉声叹气地走出去:“好吧,这次不成就算了,本座时间还有的是。小信林,你先治好他罢。”

直到脚步声远去,甄业章才停止了呕血,战栗着出声:“信林……你来了……”

“来了来了。”纪信林拍拍他肩膀,声音苦涩,“我再给你扎几针,待会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你别睡过去啊,你抬头看看,还有谁来了?”

甄业章沉沉的眼皮掀开,往上一仰,看到了仿佛阔别了百年的故人。

他屏住了呼吸。

纪信林仿佛能预知他的所想,忙不迭地安慰:“别担心别担心,仙盟没找到他,是我和老孟找到的,他现在安全得很。”

甄业章这才放松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沾了血的唇微张,想要叫唤一个熟悉的名字。

晗色不知道自己的脚是怎么动的,他僵硬地走到他面前,沙哑地唤了一声:“甄仙君。”

纪信林松开他往晗色推:“你扶一下他,我这就取药。”

晗色伸手,甄业章冷汗潺潺地撞在他肩头,一双刚才还无力的手臂忽然变得像铁钳一样,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晗色没推开,此情此景让他震撼得无法再想到别的,他只能抱着甄业章,沙哑地叫着他的名字。

甄业章一言不发,沉默地用力抱着他。

半晌后,他才低哑地出声:“曹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