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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都距离田这么远了,而且,这么多田,谁知道是从哪一丘田里流出来的?”

“那就带回去呗,反正也没人知道。”

在农村,涨水的时候,如果已经流到了河里、沟里的鱼,你抓住了,带走,这是不算是偷的。即使主人看到了,他也不会要回去的。

就这样,仰亚陈群他们把鱼带回了宣传队。

那时,可不比现在,所有的公共食堂每天都有鱼有肉吃,三天能吃上一顿豆腐就已经是很好的单位了。仰亚他们的宣传队,当时是可以吃上豆腐的,可是这鱼、肉之类的,还是很少。

今天,从半路‘捡’来了几条鱼。团里几个老一点的工作人员,精心地把鱼整理好了,用当地的辣椒酸好好一炖,这就是本地有名的‘酸汤鱼’。鱼还没有熟好,已经满屋子香味,早就已经飘到训练房里来了。

这就是留给仰亚和陈群,当时最好的回忆。

后来,只要团里有什么好事、喜事,或者是比赛里得了个什么奖想庆祝一下,这一伙人都想着叫后厨里来一锅‘酸汤鱼’。

今天,分别了有几十年的两个老朋友凑到了一起,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当时最爱吃的‘酸汤鱼’的。这不仅仅是回忆起了当时那难忘的味道,更是回忆起了那一段难忘的岁月、那一段难得的友谊。

“仰亚,这么多年,咋俩怎么就碰不上呢?你都在干些什么啊?我只知道,当时我被调走了,而你还在团里等待着上面的安排。后来,又听说你到了乡里的学校当上了民办老师;再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

仰亚也把自己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陈群哥,包括那在监狱里的六年时间,他也豪不隐瞒地说了出来。他也把他从监狱里出来后,又在家乡村寨里成立了芦笙唱堂舞、大芦笙队的事情也告诉了陈群哥。

“哎呀,仰亚,看来,这几十年,你也过得挺艰难的。不过,再艰难,你都还能把芦笙——这个我们当时最爱的东西坚持着,这一点,我还真的是从内心里佩服你。”

“这些都过去了。就别再说了。陈群哥,那你呢,我只知道你当时被调到了一个最远的地方当了老师,你这——”

“我嘛,可能过得比你稍微好一点,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当时,我比你先几年进入到人民公社宣传队,在你还没来宣传队之前,我们在宣传队参加了一次夜校进修班,通过半年的学校,夜校班给了我们参加学习的人每人发了一个中专学历的本子。后来,宣传队解散时,我就是凭着这个‘文凭本子’,被认定成了公办教师。可是,我们比起那些正规的中专、师范生来,又差了那么一大截,所以,就被分配到了最偏远的、大家都不愿意去的、县里最远的乡村小学。”

——那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少数民族村寨,要不是我也懂一点民族语言的话,那还真的不知道在那里怎么呆也来。

那里,我去的时候,一共就只有三个年级,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而三个年级一共也不过二三十个孩子,总共就一个老师。我去了以后,也才两个老师,而在那里,采取的都是复式教学。即三个年级的二三十个学生统一在一个教室上课,一个老师上完了一年级这个组的课,布置了作业后,再上另一个组二年级的课。

我去了之后,才把它分成三个班来,也还是两个老师带三个班。

那时,根本就没有什么电话之类的,就连想写一封信,都要跑到几十里外的地方交给邮递员才能寄出来。就算是给家里寄一封信,有时也在好几个月才能收到,等一封回信,有时都要等上半年。

当时,我也很想给你们写信,可是,一是没有你们的确切地址;再一个,也不知道你们在干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写、怎么说。

好长一段时间,我也是想放弃了,哪怕出来自己找些事情干,也许也比在那里呆着强。可是,像我们这些人,除了会吹芦笙,其他的什么也来会干,出来,我又能干什么呢?况且,连人民公社的芦笙队都解散了,肯定是不能靠芦笙吃饭了。

熬过了那一段时间,心情也好了许多,心态也开始平静了下来。我要想离开那里,就只能脚踏实地、踏踏实实地把工作干好,把那些孩子们教好,那才是我能够出来的唯一出路。所以,我也断了和外面的一切联系,咬着牙天天啃书本,天天改教案。而另一个老师,他虽然也是本地人,虽然他也有家有小孩,可是,也早已经失去了人生的‘奋斗目标’,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