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似笑非笑:“年轻人,谈谈恋爱没什么,别带进工作就行。”
我听不见她说的,也听不到周围嘈杂,自顾展开纸条。皱巴巴的一团勉强撑起,黑色字迹被折痕割裂,我还是一眼就看清了那行字:
[能请梁小姐赏脸,看场老套的爱情片吗?]
12月15日,长沙再次陷入粮油米面的短缺。空军的轰炸机比数千只蚊子还恼人,拼命攫人耳廓灌入,有时分不清敌我,直到一颗炮弹投下,众人才警醒去防空洞。
听着隐隐炮火,有人踩着雪融的淤泥,朝不知何处的平安撤离。
留声机里,《盼郎归》的女声尖利诡异,配着低沉萨克斯,有种不和谐的聒噪感。我拉开蕾丝布帘,眺望凌乱的街市,屋外动荡仿佛与屋内无关。
医院一面后,成陟和舅舅再次奔赴前线。他们就像科主任嘴里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样,扛着沉重枪炮,在向后退离的群众中不断前进。
梁冯的婚礼也在炮火不断中被迫后延。她靠上椅背,烦躁地翻阅书籍,有时嘟嚷抱怨,最后只剩一句:“这仗…什么时候打完呢?”
这仗…什么时候打完呢?
我坐在灯下,发黄的光线照得纸条陈旧不堪,边沿也被揉得搓毛,仿佛上世纪流传的约定。
飞机低空飞过,天花板晃得摇摇欲坠。我本能地抱头,纸条被攥出冷汗。
这一场下来,成陟又会有多少顿吃不下的饭?
一直以来,前线撼天的动静没能真正波及长沙,却在1月4日夜里,我第一次听到了最真切的战斗声。
梁冯再也看不下书,她抱着我说:“姐,长沙…长沙是不是要完了?”
舅妈捧书坐在电话旁,藏于封底的指甲发白。小姨太太边散头发边上楼:“睡觉的点了,你们都不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