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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见她一个小姑娘进来,还往她身后张望了一番,发现她身后并没有大人,很是奇怪,矮身问她:“小妹妹,你找谁?”

小姑娘一点都不怯人,她大模大样的说:“我要吃饭,谢谢。”

侍者便引了她去坐下来,拿了菜单过来,她认的字有限,也不看菜单,按平日章大少奶奶替她点的口味,报了几样熟悉的菜名。

她这架势完全是西餐厅里的常客,能吃得起西餐并且能报出一串熟悉的菜名,连侍者也不敢轻忽,一边往厨房去传菜,一边报到经理那边:“……那位小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家里人走失了?”

经理在沪上混了多年,远远看着,等到菜品上来,见到小姑娘熟练的用餐,刀叉用的很是顺手,便嘱咐侍者:“小心侍候着,别怠慢了,这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那天晚上,章甜在一家陌生的西餐厅里慢悠悠用餐的时候,章泉与章启越去了租界,合同签下来之后对方要摆个酒会邀请了章氏父子,家里面只有病重的章夫人与失智的大少奶奶。

章家那一条街住的全是非富则贵的人家,到了晚上行人稀少。

这天晚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地痞流氓提着棍子一路走过,竟将那一条路上的夜灯都砸了个稀巴烂。

半个小时之后,有三辆汽车载满了人从那条路上过去,站在门口雇来的保镖正觉得奇怪,已经有人开了枪,守门的两人扑倒在地。

今日章氏父子出门,带走了一半的保镖,剩下的一半在家里巡逻,都聚集在前面庭院,听到枪声忙往大门口赶了过来,哪知道迎面却遇上了持枪冲进来的一帮人。

这帮人手里都带着枪,一路扫射进来,见人就开枪,连多余的话也不肯说一句。

章家住着花园洋房,下仆与主人分住不同的地方,这帮人直奔主楼,提着油桶冲进客厅泼油,训练有素的退出来,往里面扔了个火柴进去,一楼顿时窜起了巨大的火苗……

周围的邻居们听到枪声都勒令自家紧闭院门,家中有养保镖的都死死防守,等到火光窜起来之后,都猜测这是章家遭了灭门之灾。

有那约略知道内情的便叹息:“老章也真是的,精明了大半辈子,偏要拿命跟人死磕,何必呢?不就是三个码头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换点平安财多好?”

他所叹息的“精明的老章”这天晚上从英国人的酒会里出来,父子俩上了汽车,前后有保镖跟着,才出了租界,半道上就遇上了伏击。

那些人有备而来,在一条巷子里藏着,等到章家第一辆载着保镖的车过去之后,才向着中间的车辆开枪。

章泉坐在左手边,当下中弹,却死死扑过去将章启越按倒在车厢内,他忍着剧痛叮嘱:“启越,为父犯了蠢,不该……不该让你回来。你要尽快回北平去……”

章家雇来的保镖聚拢了过来,奋起抵抗,枪声密集,很快就引来了巡逻的警察。

那天晚上大约九点钟,章启越在警察的协助之下把章泉送进了教会医院急救,他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走来走去,身后站满了重金雇来的保镖,也有受伤的保镖被带去处理伤口,只觉长夜黑尽,见不到前路。

同一时间,章甜吃完了饭,慢悠悠品尝了甜点,终于小肚儿吃的溜圆,面对过来替她倒牛奶的侍者,睁着她无辜的大眼睛说:“我没钱。”

侍者:“……”

他看看小姑娘的穿着打扮,也觉得不像没钱的样子,便柔声哄她:“小小姐,要不要我打电话叫你家里人来接你?”又担心她跟家里人闹了别扭,向她保证:“你父母一定焦急的到处找你,他们一定舍不得责骂你。”

章甜从小钱包里拿出顾茗写给她的地址:“让我阿姨来接我吧,你告诉她,甜甜在外面吃饭没带钱。”

侍者被她的举动逗乐了:“好的,小小姐稍等,我们这就帮你找家里人。”

当天晚上九点半,顾茗见到外面敲门的侍者,听说“甜甜吃饭没带钱”,顿时吓的魂飞魄散,抓起钱包穿起鞋子就跑,到了西餐厅见到章甜好端端坐着,一颗心才落回了腔子里。

她上前搂过小姑娘责备她:“甜甜,你怎么能到处乱跑呢?你祖父跟你二叔知道吗?”

沪上的治安可并不如卢大帅鼓吹的那般安全,特别是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真要被不怀好意的人撞上了,哪里还能找得回来?

章甜撒了个谎:“我祖父跟二叔知道我来找顾姨啊。”

“撒谎鼻子会变长的哟!”

章甜吓的赶紧摸了自己的小鼻子,发现它还好好的在自己脸孔之上,总算松了一口气,又装可怜:“祖父要把我跟妈咪送回外祖家里去,我在楼上听到了。顾姨,我舍不得你,还想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