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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绿芜出来,秉娴一把拉着她手臂,回头看鸨母道:“对了,我办事不喜有人旁观,惹恼了我,什么也做得出!”双眉一扬,杏眼圆睁,一股杀气腾腾。鸨母打了个哆嗦,笑道:“这哪能呢,不会有人……”

秉娴才哼道:“这才好,别耽搁时候,走!”不由分说将人拉走。鸨母在后头看着,目瞪口呆:“看不出,骨子里竟是这么个急色的!”

秉娴拉着绿芜入房,将门一关,绿芜道:“姑娘,怎这么快又来了?”秉娴拉着她到床边,道:“我被人盯着,不能自在就来,只能得空偷偷来这次,你记好了,今晚上你留神些,见了火光,有人吵嚷起来的话,你别慌,就在这门口上等我……”

绿芜的心怦怦乱跳,道:“姑娘……你、你想……”秉娴握着她手,道:“别怕,万事有我。”绿芜呆呆看她良久,才落泪道:“姑娘……”张开手臂将她抱住:“姑娘,为何你不是男儿,这样的话,也不至于……”泪洒在秉娴背上。

秉娴轻拍她背,道:“没甚么……这样未尝不好。”绿芜放开她,望着她的脸,道:“我这才知道,为何相爷恁么看重姑娘,我先前,还以为……”秉娴苦笑,道:“连我自己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如此。”绿芜缓缓摸过她的脸:“姑娘,你一定受了好些苦。”秉娴道:“都是值得的,好歹我还活着。”绿芜凑过来,轻轻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姑娘……”泪落如雨。

秉娴将她抱入怀中,道:“我救你出去,送你到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没有兵灾,也没有恶鬼,让你自在过日子。”绿芜道:“那姑娘呢?”秉娴道:“我还有些事要做。”绿芜一惊,起身看向秉娴:“姑娘你执意要找那恶魔么?”秉娴微微一笑,道:“绿芜……你不用担心,如你所说,我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闺中少女了。”绿芜定定看她,最后只是无言地将她抱住,喃喃道:“那好,姑娘你想做什么,那就只管做罢……只恨我不能帮上姑娘……”

秉娴同绿芜交代完了,匆匆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伙军房中,季南正在清洗些杯盘,秉娴便凑过来,和他一并洗。

季南转头,见她双眸微红,道:“哥哥,风吹了眼睛么?”秉娴一怔,旋即笑道:“没有风,吹什么?是方才进帐子,不小心被帘子打了一下。”季南点头,道:“是我糊涂了,这几日都毫无一丝风,说来真是古怪。”秉娴道:“边陲之地,便是如此,不足为奇。”

如此到了晚间,将军大帐先掌了灯,又乐声传出,整个军营之中也跟着喜气洋洋起来,士兵们的喧哗之声,不绝于耳。

秉娴便同马房的众人聚在一块儿,一道长木桌,五十个士兵坐着,大块肉,大碗酒的上,极快地便眼酣耳热。秉娴做做样子,喝到一半,找了个借口出来。

天上那轮圆月,渐渐地爬向头顶,着实地又大有是明亮,仿佛一盏明灯,银辉千里,月光之下,不知谁人在吹羌笛,呜呜咽咽的声响,惹人万种情绪。

秉娴看了一会儿天色,从袖中一模,摸出一面小小旗帜,不过是块窄窄的丝帕碎片裹在木条上头,秉娴环顾周围,捡了个无人的空地,便将这旗子插下。

秉娴插好了旗子,便退了回来,又去张望将军大帐处,大帐距离此处有百丈远,隐隐地可见那边灯影闪烁,人影交错。

还有许多喝醉了的士兵,三五成群,走来逛去,有人捧着酒坛子大喝,有人已经醉了,倒在地上。

秉娴扬眉,微微冷笑,退后一步,将先前放在旁边的酒坛子抱起来,一手掐腰,时而看看月色,时而看看那旗帜,大概过了一刻钟功夫,在士兵们的喧哗叫声之中,那地上一动不动的小旗子,忽地颤了一下。

秉娴双眸眯起,紧紧盯着那旗子,却见那原本耷拉着的丝帕,垂着的一头抖了抖,而后就好像是弱弱得火苗儿一般地,簇簇然,挺挺然,缓缓地扬了起来。

秉娴仰头,无声而笑,眼中满是盈盈笑意,双眸之中,天上那轮月映在里头,月辉星眸,迷离空蒙,美得不可言,秉娴凝望月色片刻,抬手,将那坛酒举起来,向着口中倒了下去,冷冽的酒哗啦啦倾泻而下,湿了她半边身子,她却全不在乎,反而望月而笑。

秉娴痛快喝了两口酒,这功夫,天上那轮明净无晦的月,忽地黯淡起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团乌云,极快而来,遮天蔽月。

秉娴将酒坛子往地上一摔,“哐嚓”一声,酒坛子摔得粉碎,秉娴擦擦嘴角,红唇一挑,双眉英扬,迈步向着大帐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