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棠没有在意,随意的开口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能看到一些东西,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的,也不是死后发生的所有事都知晓,但是知晓那些也足够了。”

杨素书终于醒过了神,有些不忍的看着好友装作不在意实则有些涣散的目光,她说她亲眼看到父兄被斩首。杨素书和她相交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这位好友心里多在乎家人,在秦束之前她几乎就是为了柳家父兄活着的,为了在先王爷萧南和的手里护住柳家,为了保护外甥,为了死去姐姐的遗愿进入后宫当一个干政的太后,她几乎没有为了自己着想只为了自己开心的时候。

她曾经在她进宫前问过她,她那时候说,柳家给了她太多的东西和自由,她是时候开始回报。谁知,她这一报,生生蹉跎了那么多年。杨素书叹息一声,她只是听着就能想象出好友前世死去时多萧瑟不甘,死后又有多悲愤痛苦,便是她说的重生,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也不会就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醒来一切都恢复如初了。

只是清棠不说,她便在心里知晓就好,多说也无益。她即使知晓,也无法体会清棠的感受,只知那一定是异常难受的,好在都过去了,而如今她还有了秦束。只要他们都好好的,清棠总有一日也会放下这些心事,杨素书毫不怀疑。

“清棠,秦束可知晓这些?”

柳清棠脸上的淡然表情这才变了,在小婴儿的鼻子上点了点,引得他哼唧了一声,这才开口道:“我没敢让他知晓,好不容易才让他习惯这个样子和我相处,万一告诉了他,他误以为我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上辈子他拼死救我该怎么办,他那种爱钻牛角尖的性子。”

看她说起秦束,总算和平时一样,杨素书微微勾唇笑着故意问了句,“难道不是?”

“感激是有的,但是最开始我只是觉得他和前世不一样觉得有趣罢了,没想过同他在一起,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总之如果我不是真的喜欢他,仅凭感激最多就是给他权势金钱而已,也没必要把自己都给了出去。”柳清棠喃喃,又戳了戳小婴儿的脸。

杨素书终于出声制止她,“好了,你别再烦庸儿了,他醒了又要哭,看你到时候治不治得住这小魔王。”

“庸儿?这小家伙的小名?”柳清棠收回手坐好。

杨素书笑笑,看着自己孩子的眼神极为温柔,“是的,我希望他一生能平平安安,做个平庸的人就足够了。”

柳清棠顿了顿,忽然低下头说:“抱歉,素书,说不定日后我会牵扯到庸儿,你的这个期望恐怕……”

她没说完,但是杨素书明白,应该说她早在刚才柳清棠说不会放过皇帝萧淮旭的时候就有些明白了。

皇帝无子,而清棠又容不得他,最多几年他们之间恐怕就会爆发不可调和的矛盾,届时装都装不下去只能撕破脸皮。到时候如果皇帝依旧没有留下孩子,而清棠又没有自己取代萧家的想法,那就只剩下她的孩子这一个能继承大统的萧家人了。当然前提是庸儿不像他的父亲那样。

杨素书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当皇帝,她更希望他安稳平庸。但是,她不能拒绝好友的请求,也没办法坐视到时候因为权利的交替可能出现的动荡。

“如果可以,我会尽量不让庸儿去坐那个位置,毕竟也是我干儿子,我也舍不得他吃苦。要知道我自己差不多都尝够了那种滋味,当真是糟糕透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学不完的东西,还要面对那些大臣吵吵嚷嚷,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有三个脑袋六只手。”柳清棠忽然笑着半真半假的抱怨起来,企图打破刚才那沉闷的气氛。

杨素书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又屈指在柳清棠头上弹了一下,“儿子做皇帝我有什么不乐意的,你也别多想,先做好你自己的事,若以后真的要庸儿去坐那个位置,我希望他不会让你失望。”

柳清棠的笑一瞬就灿烂起来,“我怎么也不会让自己错第二次,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清棠,能告诉我上辈子淮与如何吗?”杨素书终究还是没忍住的问道。

柳清棠沉默一瞬还是照实道:“他与连太妃一同丧生在去扬子州的路上。这辈子许多事都有所改变,我很庆幸那时候因为一时心软拦下了连太妃。”人生的境遇总是这么奇怪,人们永远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和哪怕一日后的自己想法是否相同,做下的一件小事会不会成为今后一件大事的起因。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这句话我信了。清棠,我必须替淮与和你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