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人认为是驭鬼一门的天师,他也确实可以算是,但顾大大和他的‘同门’最不相同的一点就是……他不偏科。

在之前研讨会开始的时候,赵大师就对顾衍边摇头边说过这么一句话——

你们驭鬼一门的天师尽是些偏科偏到太平洋去的家伙。

当时顾大大只眨了下眼对对方回了个微笑,没有出声反驳。只能说‘规则’确实偏爱他,天师无论是正统还是偏门的各项技能他全都学会了。

现在能一下锁定目标地点,显然凭的也不是什么直觉。

顾衍的手搭到了门锁上,这球形的金属门锁冰冷冷的,还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凉意,是还沾着之前恶鬼留下的阴寒森冷。

开了天眼的人就能看到这上面是缠着些颜色晦暗的虚无黑线,当人的手伸过去的时候,这些原本想明灭火苗一样摆动着的线状物就急不可耐地往那有鲜活体温的肢体爬去。一旦碰到了就会缠住不放,之后悄悄隐没在皮肤之下,蛰伏着直到汲取完对方的最后一丝生命力。

谢婪没有阻止青年伸手的动作,脸上表情也没有变化,他很清楚这点东西根本无法伤及他所注视着的人一根头发。不过在看着那些黑线妄图缠上青年修长好看的手指,谢婪还是稍稍眯了下眼。

“咔。”门锁被拧开的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在这门锁上的不干净东西同时也像被燎过的火烧得一干二净。放火的人眉梢总习惯性带着点弧度,这对谢婪而言实在是有着不可言喻的吸引力,青年的每一丝表情变动都会戳在他心尖上。

就算他是鬼,心脏冷得像一团冰块,每被这么戳一下,心脏也非是要跳得更有活力一些。

在这古朴厚重的实木门刚刚被青年推开一条细缝的时候,谢婪原本只稍稍眯起的双眼倏忽愈加眯下。下一秒房间门被完全推开,谢婪一步越过旁边的黑发青年,挡立在了前边。

“球球……?”动手一推门之后,顾大大还什么都没看到就眼前一黑。不是他要晕厥什么的,而是刚还好好站在旁边的恋人忽然越过他走到前边,然后还侧身抬起一只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由于对自家恋人与纵容无异的信任,顾衍十分配合地原地站着没有乱动,而仅仅是带点疑问语气唤了对方一声,并不知道现在在他视线被遮挡住而看不到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一幅神奇场景。

肤色苍白面目俊美的鬼面无表情地和前边伪装出极尽扭曲渗人的形象,并且是刻意从天花板把身体倒吊下来的另一只鬼对视。

此时这位鬼域之主的漆黑眼睛就像两块冰冷的玻璃,毫无触动地把前边又是血肉模糊、白骨披露又是面目狰狞渗人的鬼折射反映在眼睛里。

“变回来。”字句简短的命令。质感冷淡的声音现在干脆连起伏都没有了,这让前边那只吓人不成反受惊吓的鬼狠狠抖了下身体。

要说周允其实是见过几次这位让他一秒变怂的大人的,甚至他刚才还自我调侃地想过,现在听到这连起伏都没有的声音,他颇为敏感地在这声音里捕捉到了点……火气。

这事可就严重了,曾经见过的那几次,周允认知里的这位鬼域之主冰冷得毫无感情。要激怒没有感情的存在当然非常困难,并且这也是作死得不能再作死的事情。

但现在,他好像很不凑巧成了那只作死的鬼。

准备好用来吓唬人的惊骇尖叫声现在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最终这都已经逼到喉咙口的吓人尖叫变成了颤巍巍的一个音节:“谢……”

“谢婪……大人。”顿了又顿,周允才神色勉强地把这完整的四个字念出,虽然他现在伪装成血肉模糊的脸上其实并不能看出表情。

这时周允听见被他匆匆忽略的地方传到很轻的尾音上扬的‘啊’一声,然后这声音的主人继续说了一句:“认识的?”

“嗯。”在前边那只鬼变回能见人的正常形象以后,谢婪把遮挡青年眼上的手放了下来,点头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印象中见过一两回,从浅薄层面来说是算得上认识。

之所以刻意遮住不让青年看见,是因为他不希望在青年的潜意识里,他的形貌也往那种扭曲可怖的方向靠拢。他也是鬼,生死界线有时候就是明确得不容忽视。

现在的周允又是怕又是好奇心旺盛,他怕极了他口中的‘谢婪大人’,但同时又对能够毫无障碍站在旁边的黑发青年充满好奇。

周允当年死的时候还只是个十岁小孩,虽然说现在是死了好几百年了,论凶论狠那都是在鬼域里能名列前茅的人物,偏骨子里还是隐藏了点旧时的小孩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