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页

拜义务教育的关系,当初欣赏诗词,除了要会背,还要将诗词赏析记熟,关键时刻胡娇的点评还是很到位的。

就连韩夫人偶尔也生出她竟然有向学之心的念头来。

胡娇虽然每晚陪着孩子们练大字,但她那一手大字大约在韩夫人的眼里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就不献丑了。

碰上高雅一点的聚会,韩夫人率先吟诗,其余会吟的女人便纷纷跟从,还有妇人请韩夫人弄琴,才起了个调,尉迟夫人便一拍面前桌案,众人在她弄出的响动下都静了静,胡娇心道,也不知今儿尉迟夫人要讲什么古了?

“说到吟诗弄琴,上回有人给我家夫君送了个妾,整日就会吟个诗啊,动不动坐在风口上弹琴,迎风掉泪,我供着她吃供着她喝,作出那样儿,倒好似我虐待她了,最后我一气之下就砸了她的琴,罚她去做苦役。韩姐姐猜怎么着?”

韩夫人呆若木鸡,不知不觉间手按琴弦,却是已经提不起弄琴的兴致了。

尉迟夫人却对她的样子似若未见,满饮了一大口果子酒,咂巴一下嘴,连连摇头:“这酒比起我家的祖传佳酿,那是差的太远了。”自己个儿说的高兴,便接着往下讲:“结果她做了半个月苦役,跪在我院子门口认错,我瞧着美人儿也憔悴了,手也粗了脸也粗了,就连腰身似乎也圆了些,心疼的不得了,只让她保证以后不再吟诗弄琴,就让她回去继续做妾,她一迭声的答应了。”

她讲完了,胡娇将笑闷在肚里,决定装死到底。

尉迟夫人讲的这番话,当真是戳的在场的夫人们心肝疼。

在场的夫人,除了许府,其余府上都有妾室通房,这等吟诗弄琴可当解语花的妾室诚然是很得男主人欢心的,简直是主母心里的一根刺,时不时扎一下。听到尉迟夫人整治这妾室,理论上是应该引起大家同仇敌忾的阶级感情的——都是当主母的,对解语花小妾那是有着天然的仇视情绪。

但是……如果再往深了想,尉迟夫人这是拿吟诗弄琴之事来讽刺各正室做小妾行径,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此,她这段家事讲出来,在场的官眷都情绪复杂,一时不知道是应该愤怒还是赞赏尉迟夫人责罚有度,颇有主母风范。特别是韩夫人,表情当场裂了。

她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当初在族里颇有才名,来往相交的一直是贵族女子,说句志趣相投也不为过。哪知道活到这把年纪,居然遭受这等奇耻大辱!

有心要发怒,正欲开口,尉迟夫人却笑盈盈贴了上去,拉着她按在琴弦上的手笑道:“我就随便一说,韩姐姐可别生气了,你瞧瞧你手都让琴弦给勒破了,弹这劳什子做什么?”一把将桌上那把七弦琴给推到了地上,旁边丫环惊讶出声:“这琴可是夫人当姑娘之时的闺中之物,可有年头了!”立刻去收拾,那琴身上却已经磕出了裂纹。

韩夫人额头的青筋都要跳起来了,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失态过,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了肚里的怒火,暗道不跟这等市井泼辣货一般见识,尉迟夫人却一脸歉意道:“这可怎么好?我不知这是韩姐姐的闺中之物,不如今儿韩姐姐跟我一同上街,我赔韩姐姐十来八个琴?都算我的!”

韩夫人身边丫环气的忍不住替韩夫人说了一句话:“好琴哪里是随便就能找出十来八个的?恐怕整个云南郡都找不到我家夫人这么好的琴来!”

尉迟夫人露出个惶恐的表情来:“这……这还是个宝贝啊?我真不懂什么琴啊诗啊的,姐姐莫怪,我回头就让我娘家人在长安城好生寻访,一定给韩姐姐寻把好琴回来!”

胡娇暗赞一声:好演技!

这一位不去逐金马奖影后,当真是可惜了。

她明明一点也不惶恐的,却连道歉都显的那么有诚意。韩夫人若是怪她摔坏了自己的琴,但人家明明不会诗不懂琴,她偏要在尉迟夫人面前摆弄这些,这待客之道就有些……不够有诚意了。

再追究尉迟夫人的不懂之罪,更显的心胸狭窄。也就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出来的时候,段夫人照例与她一路,韩夫人推说头疼,不曾送客,临时拉了韩小娘子出来送客,尉迟夫人却当面送了韩小娘子一个大金元宝,也不用荷包装着,就那么金灿灿的拿出来,直接强塞进韩小娘子的手里,韩小娘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尉迟夫人却用颇为世故的语调安慰她:“金子可是个好东西,小娘子别不好意思,一定要拿着。初次见面我都不知道送小娘子什么,真是欢喜的傻了。”难为那么一大块金子,胡娇都要怀疑她这是一早给韩小娘子准备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