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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是进郡守府的时候就已经由管家带着人从县衙马车上搬下来的,顺便连礼单也呈了上去。韩南盛掌着一郡事务,况且云南郡又极为特殊,不同于别的州郡,前来送礼的人也是络绎不绝。韩夫人早见过许多贵重礼物,许家夫妇的这份礼物算不得最贵,却也并不失礼。

哪怕韩南盛再三叮嘱,拿通家之好的子侄来看待,韩夫人还是将许清嘉夫妇归类为巴结上司以期官运亨通的那类官员里去了。因此她待胡娇虽然客气,却绝非亲切。

她家的通家之好可都是有身份的。

韩夫人出自范阳卢氏,韩家也是累世官宦,眼光毒辣,胡娇一进来便瞧出她的出身门第定然不高,再委婉问起胡娇娘家,待听得她娘家兄长如今在行商,之前是屠家,心中更是不喜。说句不好听的话,她韩家门上的婆子都比这位屠家女懂礼知进退。

韩夫人心中不喜,面上便带了些厌倦之色,胡娇人也不傻,立时便明白了,略坐一坐算是圆了韩南盛热情相邀的面子情,便告辞而出。

引路的婆子带着她出了韩夫人的院子,往前院而去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一名穿着桃花衫子的少女,身边跟着的两名丫环各提着几个盒子紧跟在后面,目光往胡娇面上一扫,便带了几分笑意:“呀,原来是你!”

胡娇却不记得几时见过这少女,目光便有些怔怔的。那少女朝着胡娇的肚子比划了一下:“娘子与我初见,虽然大着肚子,可是身手着实了得,我当时都吓了老大一跳。”

经她提醒,胡娇才想起那次令她汗颜的见面,大着肚子当着这少女的面儿扔过俩汉子,后来被许清嘉当场捉了个现形,回去唠叨了足有半月之久,教训委实惨痛。

县令大人教育起她来,出口成章,念的她头疼,还顺便扫盲,胡娇有好些个成语典故都是在被县令大人教育的时候学到的。

有时候胡娇都在偷偷想,他哪里是在教育她,分明是在显摆自己满腹诗书,如果胡娇摆出侧耳倾听的膜拜眼神,他的声音便会温柔许多,若是她表现顽劣一点不当一回事,县令大人彼时的目光便十分严厉,且教训的时辰会加长。

好在自从结束了孕期,胡娇又恢复了身手敏捷,又有俩爱惹祸的小豆丁在前面顶着,县令大人已经许久都不曾教训过她了。

引着她出来的婆子向她介绍了这少女的身份,原来就是韩夫人生的嫡出小姐。

二人站在风口里略微聊了两句,韩娘子执意将她送到了门口,早有仆人去前院通知了许清嘉,夫妻二人便坐着马车回去了。

按照韩南盛的预想,自家夫人总会留饭,原也准备在前面摆桌小宴召了幕僚与许清嘉好生喝一杯,哪知道还没一个时辰,许娘子便告辞而去。他到后院的时候,正听到韩小娘子跟韩夫人眉飞色舞,正讲着胡娇上次救她的事迹。

“她那么大的肚子,居然将个汉子从襟口上提了就扔出去了……我还从来没瞧见过这么神勇的妇人……”

韩夫人本就嫌弃胡娇出身低微,听得这话更是不喜:“她一个屠家女,力气大些有什么奇怪的?”她旁边的婆子接口:“咱们灶上的林大娘也有一把子力气,膀大腰圆背半扇猪肉不成问题。”

韩小娘子顿时急了,“娘,那不一样!”不一样在哪儿,她也说不清。

但厨下的林大娘膀大腰圆,声如洪钟,喝起灶上的丫头媳妇子们,各个都如鼠窜。可是这位许娘子却瞧着斯斯文文,人又生的秀美,却有别于一般女儿家那种纤弱袅娜,目光清正,总之……很合她眼缘。

瞧见了韩南盛,韩小娘子立刻向他求助。

韩南盛听了母女俩的对话,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还是嫣儿看人的眼光好。”哄了女儿下去,

韩夫人在旁听了这话,冷冷一笑:“她小孩子家懂什么?”举凡贵门女子,都是精心养护的,大家的气派在那儿放着,哪里是蓬门小户里教出来的女子可比的。

“她小孩子家不懂,却知道受人之恩便记在心里的。家世门第都是虚的,为人心正才最紧要。你平日身边围着的阿谀奉承之辈还嫌少?平日里每每嫌弃这些人有求于人,巴结的嘴脸着实难看,今儿难得遇上个不巴结不奉承的,却冷着脸往外赶。我还真当夫人高洁呢,原来也不肯带眼识人!”

韩夫人被他这几句话给气的脸都涨红了,“我倒不知道这位许大人是你哪门子的世侄,娶的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屠家女,巴巴的寻了来让我招待。我不过厌恶她身上市井气,怎的就是不肯带眼识人了?!”

韩南盛也没想到许清嘉不肯与高官结亲,最后却娶了个屠家女。只是这位许娘子他也见过了,不卑不亢,与许清嘉站在一处竟然意外的合衬,倒真瞧不出是出自市井屠家。他想起许清嘉之父,此人当年颇有才名,也是耿介之辈,想来看人的眼光不差,不然为何会给自己儿子订个屠家女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