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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若弱顿时就没了脾气,但还是有点急,顾屿就握住了她的手,带着些促狭地把她拉进了怀里,就坐在他的腿上,唇靠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话,陈若弱险些没听清,等到反应过来,看着顾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直锤他胸口。

从官驿出来,还没到宵禁的时候,留下一百人仍旧守在官驿外面,赵狄回到兵营,召集了自己手底下剩余的全部人手,顾屿给的名单上一共五十三户人家,连带着一些店铺厂子,十人一火,五火一队,他让这些人按队分兵,从临近外城的人家抓起,呈围势向内包拢,挨个上门抓。

也许是徐景年入狱缓和了相当一部分人的神经,连带着周余都松懈了起来,这会儿华灯初上,根本就没几户人家有防备,赵狄亲自带着人去的几家商户大族,甚至都没怎么费力气,就抓来了一大帮子人。

负责宵禁的衙役见了兵,压根就没敢上来盘问,只能眼瞅着这些兵打着亮堂堂的火把,腰上别着刀,到处抓人,附近的人家有的贴着墙竖着耳朵听动静,胆子大一点的顺着门缝朝外看,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赵狄的脸很少有人不认识的,有个开青楼的老鸨被抓的时候还直嚷嚷着他上回带人来赊了账走的,听得几个愣头兵忍不住发笑,赵狄脸都不带红一下,肃容摆手,“行了行了,抓完这家还有下家呢,都别想着睡觉,今天的事情办完咯,等以后挨个来我这里开假条,一人回去睡一天,那没人说你们。”

军中休沐少,厢军虽然轻松一些,可也难得有回家的时候,听了赵狄这话,跟着他出来的士卒们简直比听军饷没少都高兴,齐声应了,气势顿时又上了一层楼。

顾屿给的名单虽然只是几十户,但大部分的富户都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光是成年的男丁一家就得抓出来四五个,随着抓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扬州大牢从来都没这么满过,这些人在牢里见了面,上了年纪还能皱着眉头细想首尾,年轻些的就直接扯着嗓子开骂了。

“赵狄!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扯了钦差的虎皮就敢随便抓人,告诉你,你老子在京城上头……”

“我操你娘全家祖宗!轻点!还敢推我?”

“赵校尉,你单抓我宋王两家也就罢了,连孙老爷子你都敢抓,是真当我扬州豪族无人了吗?”

赵狄一共亲自押了三趟人,但他去的都是一些高门望户,那些莫名被抓还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到了牢里互相一问,也都跟着骂起他来,校尉也是五品的武官,但本朝重文轻武,五品的武官到了七品的县官面前都不敢拿乔,何况扬州这片遍地是官的地。

今夜里被抓的人,权势再低,也是有胆子当着赵狄的面指着他鼻子骂娘的人。

闹腾了大半夜,官驿里倒是太平,临到五更天的时候,陈若弱还在打着小呼噜,喜鹊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刚要叫醒顾屿,他的眼睛就睁开了,是一双微带血丝,半点不见睡后朦胧的清明眸子。

“别出声,出去说。”怕吵醒了身边的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喜鹊连忙点点头,顾屿起身,给陈若弱把被褥压好,不再惊动她,拿了衣物到外间去穿,喜鹊连忙追过来,小声地急忙说道:“大人,周大人来了,就在正堂坐着呢,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脸沉得好吓人……”

顾屿点了点头,理了一下发冠,临到出房门前,对喜鹊道:“夫人昨夜睡得不好,你别去吵她,让她好好地睡,要是过午还不醒就叫她,睡多了头会疼。”

喜鹊愣了一下,点点头。

前天刚下过一场小雨,地上还带着些微干的泥泞,顾屿在正堂前慢条斯理地踩了踩门槛,把脚底上沾的泥灰蹭干净,这才走了进来。

周余坐的是正位上首,顾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没有坐到下首的意思,就这么站在正堂中央,温和地笑了,“周大人,不知一早上门,有何见教?”

周余脸色沉冷,闻言更是来气,他压抑着怒意,连顾屿身后跟着人都不管,一拍桌子,喝道:“钦差大人派我抓了本官亲朋妻妾百十余人,现在倒是装不知情了吗?”

“原来昨夜的那些人是大人的亲朋,这我倒是真不知道。”顾屿似乎是感叹了一句,“大人的亲朋真多,本官家中连出了五服的远方亲戚一并算上,也没有这么多人。”

他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至于友人,那就更少了,家父不善人际,在朝中和好些大人都有矛盾,尤其是定国公,西宁侯,还有个成国公,家父说过,要活到给他们送终。”

周余的脸色勃然一变,他可没忘记,眼前这个狐狸似的小子,当初取信他时说出来的,正是他给上头几位大人送去的钱款大致总数,他强稳住心神,握紧了座椅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