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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来的人是黄轻,他根本不会这么考虑,因为太子一脉里的位置早已经定下,而他也服气。

可没想到,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思,还是被顾屿给识破了……不,也有可能不是他,而是嫂夫人察觉到了他的用意,于是特意做了点心来给顾屿解围。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周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家除了游园写诗弹琴听曲,其他什么都不管不问的妻子,这口气叹得几乎有些沧桑了。

年少慕艾的时候,看的是模样才学,见了美色就动了心思,等到年纪渐长,才知道娶妻娶贤从来就是至理名言,如今事成定局,想再娶个贤内助只能等下辈子投胎,那句没说得出口的羡煞旁人,简直说出了他的心声。

“你家公子要是能多等几年,也娶个顾夫人这样的贤妻,真不知日子要比现在舒心多少倍……”周仁叹着气拿扇子敲贴身小厮的头。

贴身小厮苦着脸看他,“公子,这话传到夫人的耳朵里,您就等着大水淹相府吧。”

周仁的气叹得更沧桑了,把袖袋掏了掏,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银票,放在桌上,“行了,这银子你收着吧,把夫人要的东西买齐了,要是还能剩,就给我兑成银子……还好吃住都是朝廷包了。”

周仁一走,陈若弱就进了船舱,见食盒里只剩下几块点心,顿时笑弯了眼睛,顾屿面前的食盒倒是没怎么动,每样点心都吃了一点,仍旧没给陈若弱一点摸清喜好的机会。

“原本想留他顿饭的,怎么把点心吃得这么干净!”陈若弱故意拿眼睛瞥着顾屿,带着一点得意又炫耀的语气,偏生又真的很惊讶的样子,看着几乎有些浮夸起来。

顾屿挑了一下眉头,道:“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陈若弱坐到顾屿边上的那个座位,见他的表情,顿时气了,哼哼了两声说道:“你别小瞧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是故意拖时间的,一个早上的工夫,什么话都该说完了,硬生生拖到刚才,我给他端些点心来,他总不至于吃了点心还想留饭,然后过午再说下去吧?”

她说着,又哼道:“军中的那些个无赖最不要脸面了,每次休沐都是这样,我才不给他们留饭。”

顾屿的眸子里顿时泛上笑意,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正色道:“对,不给他留饭。”

第四十章 刺史

那日过后,周仁倒是真的消停了许多,也来找顾屿下过几回棋,只是周家两兄弟的棋艺大约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没几回就输得再也不肯下了。

今年的水流急,船比往年还要快,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待在船上,倒正好消磨了暑热,下到扬州时正是七月初五,虽说初秋时节也还是热,但已经比之前要好得多,官船停靠前三日就有人报给了扬州刺史,连带着周遭的楚州刺史,光州刺史,和州刺史都来迎接。

扬州刺史徐景年不过三十多岁模样,称得上年轻有为,是定国公的门生,其余三位刺史都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明明是大热的天,却还官袍齐整,笑容满面,走路时有意无意退让徐景年半步,显得很是谦恭。

顾屿一下官船,就见几位刺史上前见礼,同是在朝为官,按理就是相国也无权接受官员跪礼,但徐景年上前一步,随即撩起下摆跪伏在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跪礼,拜称世子。

徐景年是正四品官员,只比顾屿这个临时的按察特使低一级,但顾屿皇命在身,又兼身份显贵,受他一跪其实没什么,可周仁当即就反应过来,看一眼后头没有犹豫也跟着行了跪礼的三位刺史,他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

渡口风大,顾屿并没有穿御赐的官袍,里面是松鹤长青的浅白衣袍,外罩乌云纱,系着正红双面的云纹披风,看着就像是一个寻常的世家子出游,并没有半分钦差特征,要是就这样受了四位刺史的跪礼,传回京,跑不了一个肆无忌惮之罪。

徐景年神情肃穆,好似并没有发觉这其中不妥之处,见顾屿没有说话,竟也就这么跪伏在地,并不起身。

来迎接钦差的除了官员,还有各个衙门的捕快衙役,见状也纷纷跪倒在地,只是片刻之间,整个渡口还站着的,居然就只剩下打从官船上下来的一拨人了。

顾屿盯着徐景年看了半晌,似乎没发现什么,行云流水一般,从披风掩盖下的宽大袖袋里取出一卷绢帛圣旨来,徐徐展开,轻声念了起来,“景承天命,诏,曰:时六月中,朕启闻事,言有淮南道民怨,涉三千之众,犯至御史止,着准太子奏……”

圣旨不长,几百个字而已,偏生顾屿念得慢吞吞的,时而极为缓慢郑重地停顿片刻,才接着往底下念,底下的捕快衙役还好,几位刺史却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楚州刺史年纪最大,看着都有六十多了,这会儿跪得颤巍巍的,投向徐景年的目光几乎带上了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