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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顾屿起得极早,陈若弱抱着有些发晕的白糖还在睡,等到顾屿用过早膳,把太子着人送来的名单卷宗都翻阅过一遍,已经日上三竿,却还是不见周仁。

“回大人的话,我们家公子昨天半夜才上的船,今天快四更天的时候晕船吐了一场,现在还睡着呢!”似乎是怕顾屿误会,相府的小厮连忙又补救地说道:“公子原先没坐过船,不知道自己晕船,不是……”

顾屿点点头,说道:“先让医士看看,要是实在不成,到下一个渡口,你们就改走陆路,还是身体要紧。”

相府的小厮千恩万谢地退下了,周虎周豹互看一眼,周虎对周豹点了点头,周豹就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顾屿说道:“公子,昨天晚上闹出动静的时候,我们去看过了,那个周副使是有些晕船,可反应过分夸张了些,应该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

正副使同行,按理副使要第一时间来拜见正使,周仁刻意夸大病情,顾屿必然要去探看一二,就顺理成章省了拜见的环节,没有头一次的拜见确认主次,同握天子圣旨,同掌特使金印,日后行事可就有得说道了。

周虎和周豹虽然没有想得这么深,不过作为军中最好的探子,他们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个周公子的用意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顾屿弯了弯唇角,并没有在此事上多做纠结,镇国公府并不是太子一脉的人,这件事情本不该落在他的头上,他大约只是一个吸引人目光的箭靶子,只是他这箭靶子并非是坐地等死,而是坐等揽功,明面上有了箭靶子,暗地里自然要有办实事的人。

退一万步讲,就是太子真的相信他可以办好这个案子,也不会不留任何后手,所以周仁要不就是那个办实事的人,要不就是那一道后手,按照如今太子一脉对镇国公府的态度来说,后者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只不过,究竟是谁说负责吸引人目光的箭靶子,就不能同时办实事?他要的不是明面上的功劳,而是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顾屿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有几分愉悦起来。

周仁原本以为会等到顾屿过来探看,不曾想小厮回来报,正使只说让医士过来看看,要是不成,就直接让他下船改走陆路,并没有要来看他的意思。

顾屿的反应虽然和他预期的不同,可却挑不出半点错处来,周仁才吐过一场,闻言脸更加黄了,连连干呕了好几下,才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让小厮退出去。

原先在东宫,这件事情已经定好了让黄轻和他一起去,黄轻这小子是个鬼才,比他年纪还轻,却已经是太子最得力的智囊之一,这些年处处提点着太子,基本上没什么错处,他对黄轻还是很服气的,不曾想早朝之后就换成了顾屿。

顾家和周家虽然有些交情,可他打小就讨厌顾峻带坏他弟弟,连带着对顾屿也没有太多的好感,这回又是他负责暗查,等于把所有的功劳都让给别人,这口气总要找补回来。

没想到顾屿比他的那个弟弟聪明得太多,初次交锋,就给了他一个不软不硬的下马威,周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预感到这一次的淮南道之行,不会像他想的那么顺利,只希望祸不要出在按察使自己身上。

第三十九章 留饭

淮南道下,共有十四州五十七县,治所在扬州,如今正值夏季,水流通畅,自京城出发,只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可以到达。

确定顾屿并不是误打误撞破他的圈套之后,周仁没有再继续装下去,隔日就穿戴整齐来主船正舱给顾屿见礼,和周仪不同,周仁是个看上去十分稳重的青年,说话也带着几分老成,顾屿没有为难他,反倒是十分和气地关心了一下他的病情。

周仁的神色里不见半分恼怒之色,闻听顾屿的关心,还格外感激地笑了笑,说道:“开余并没有什么大碍,用过了药,已经好得多了,实在是劳文卿兄挂念。”

手里的茶盏轻轻地拂了几下,顾屿没有在称呼上计较,似乎并没有看出周仁的试探,只是道:“客气了,船上无趣,开余兄若是有空,不妨多来找文卿品茶清谈,顺带讨论一下案情预期,等到扬州,也不至于两眼摸黑。”

周仁连连客气了几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和顾屿说话不大自在,简直像是在他爹面前一样,硬着头皮接了一会儿话,顾屿看出他的不自在,于是几次不着痕迹地中断了话头,但周仁就是不提出告辞,似乎想到了什么,顾屿微微地挑了一下眉,正在这个时候,船舱的皮制帘帐被轻轻地掀开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