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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蝉等人走后,李信站在原地品一会儿,才重新回身面对郝连离石。

李信坐下,还要再跟对方扯皮。郝连离石已经先于他开了口:“十年吧。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也别扯了。我给你时间,你也别让我太为难。”

李信盯着他不语。

郝连离石笑,抬起头:“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小蝉。”

郝连离石紧盯着李信的眼睛,然他并没有从对方眼睛中看到怀疑或暴戾的神色。郝连离石挫败地承认,李信太过自信,他无比地相信自己,也信任闻蝉。即使郝连离石话里有挑拨李信和闻蝉感情的意思,李信也没有生气,而是冷静地思考着。

这让郝连离石再次看到岁月带给李信的改变……若少年时的李信听人这般说,第一反应,应该是大打出手吧?

郝连离石淡去了那些心思,也觉得意兴阑珊。他淡淡道:“我欠小蝉一条命。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我没办法用别的方式回报小蝉,就用这种方式偿还她吧。我的一条命,还是值十年的。以后,我就再不欠你们夫妻二人任何东西了。李二郎,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再见面,那不是李信死,就是郝连离石死。不然这两个强者,根本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某方面说,这也算是郝连离石对李信的美好祝福了。

李信脸上有了笑意,向对方拱手。

他顾念着闻蝉,郝连离石也没有多谈的意思,两人便寻思着改日再商议细节。李信离开牢狱,去寻等在外堂的闻蝉一起回家。同时,他心中充满阴鸷地想到:要跟郝连离石制定细节,还得用上江照白。闻蝉的解释,没有让李信对江照白的猜忌减少。他甚至觉得闻蝉能偷听到他们说话,都是江照白故意为之……

江三郎这个人,辣手狠心兼而有之,必须用。如何用,李信却要再想一想了……

江照白此人,实在让人太为难了。

同样想着这个人的,还有长安。长安夜凉,程漪正站在江家府邸门口。她在飘飞如织的墨黑色细雨中,看到府门口挂着摇晃的红色灯笼。她茫茫然地仰着头,盯着府门前的灯笼看。她只是为了引开自己父亲追自己的人,她并不是故意来这里。

程漪出宫时就想过,陛下现在只信宁王,想把玉玺交给宁王。然在自己父亲动兵时,宁王必然被事情耽误,很大可能不在王府。离程漪出宫方向最近的,就是丞相府了。为了办公方便,出了未央宫,不用走多远,就是丞相府邸。丞相已经失势,丞相家大郎却任期门郎,和宁王走得很近。程漪认得吴明,就将玉玺交给了对方。心思一宽松,她之后的时间,就是用来麻痹自己父亲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恍恍惚惚的,会来到江家……

她抬头看着江家府门前挂着朱红色灯笼,想到这又是新的一年来了。她忽然间想到少年时,她与江照白在府门前,看到江家仆从点灯笼。她那时跟江三郎吵了嘴,看什么都不喜欢,便高谈阔论,把江家的灯笼说了一通,批判得一无是处。她回头,看到江照白立在她身后笑。

他眉目疏朗,笑容很淡,映着灯笼红光,程漪想到“火树银花”这样不合时宜的词。

她心口砰砰跳,顿时不怪灯笼了。想灯笼有万般不是,光是照着江三郎的笑容,就应该挂在这里……

多少年过去了。

江家已经搬走了,只留下一座空宅子。元日过去,灯笼依然挂起来了,那灯下画一般好看的青年郎君,却已经不在了……

府门打开,一个仆从看到门口站着的穿着黑斗篷的女郎,吃了一惊。定神看了看,他认出了来人:“程五……皇后殿下?”仆人激动又不安:“我家主人不在……您怎么出宫来了?”

程漪心想:程五,皇后殿下。她这一生,一点自己的身份都没有啊。

她敛下心神,随口道:“我随便走走。江家不是已经没人了么,我记得江三郎走时,把人都带走了……”说着,她顿了一下神,蓦然觉得那时候,江三郎就有了某种决断,然而他们都没有放在心上。她冷声问:“江家已经没人了么?!”

仆人被她一吓,往后退了退:“三郎把人都驱散了,江家现在就剩下我一个……”

程漪冷眼看他:“剩下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