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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位皇子眼圈纷纷红了。

“我知道不是你要杀我,”太子眼神微飘,喃喃自语,“你从小就脾气好,从小就别人说什么,你就应什么。你昔年宫中有宫女忤逆你,我说杀了,你还不忍心,偷偷放人出宫……你连一个下人都不舍得杀,我不相信你会要杀我这个兄长。”

定王声音哽咽:“我从不想杀你。你是我兄长,我从没有过杀你的念头……”

太子淡声:“你没有,别的人有。”

他猛地探身,反手抓住张桐的手。他用力极大,眼睛几乎从眼眶中突出来,为了这口气,他声音都大了,“你现在还对程太尉毫无提防?!你还觉得他是好人?!他也曾是我老师,你且看看他如何待我!你就笃定他不会对你下手吗?!三弟啊,你还不清醒吗?!与虎为谋,你还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吗?!”

定王大恸,说不出话。

他一遍遍被程太尉所打击。从李二郎之事开始,到太尉在城中练兵,再到这次的刺杀……太子的喝问在头顶,张桐跪坐下去,浑身冰冷,默然无话。

太子已经又失力,再次倒回了榻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窒息般。张桐看他唇在动,忍着悲痛之意,将耳凑到他发白的唇边,听到他磕磕绊绊地说,“你动不了太尉……你、你要忍……你放过李二郎……别动他……就让他在墨盒待着……你不会失望的……李二郎从没让孤失望过……你、你要想办法拉拢他……李二郎是人才……比其他人有用的多……三郎,这是阿兄唯一求你的。其他事都随你做主意了。你答应我吗?”

张桐眼睛赤红,哑声,“喏。”

“三郎……你、你要好好的……为国为民,为千秋,为万世……你别被人蛊惑了……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读书么……那时候我母后还活着,我央求她,让我和你偷偷溜出宫。咱们在长安街上走,看杂耍啊,观夜火啊,还听人说书……五郎总是生病,咱们出去了好几次,他都赶不上……然后你背诵,我提笔,把外面说书的内容誊抄给五郎看……五郎还不喜欢看,把我和你冷嘲热讽了一顿……五郎从小就那个脾气,到现在还是这样……我们把他揍了一顿……到现在,我有时候,都很想揍他啊……”

张桐喃声:“……我也想揍他……可是他身体不好……”

“……所以你要照顾他……别人都说我们皇家没亲情……有的话也是一瞬……可是我怎么,就记得那么多我们小时候的事呢……小时候多好啊……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骗人……小时候……”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再也听不到了。

张桐握着太子的手,也感受到了那渐渐逝去的生命。

他心神恍惚,恍觉人生是一场大梦。他和自己的兄长斗了这么多年,兄长临去时,却说了很多他们小时候的事。原来那些往事兄长曾经念念不忘,原来兄长将剑锋对着自己时,也会手抖。

二十来年,恍恍过去……下一个二十年,又是谁生,又是谁死呢……

那些小时候的笑声,那些尖锐的语言,那些擦肩而过的马车,那些见到对方就烦躁的情绪……统统的消失了。

万千国事,人已了去。兄长死后,谁还会记得他?!

定王张桐漠声:“太子去了。”

话落,满殿大哭声。

定王如纸人般,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出宫殿。他站在前殿门口,看到道士们还在作法,他父皇还在冷漠地坐着。内殿的哭声传到这里,这一瞬间,张桐从父皇面上看出了沧桑痛意。

皇帝陛下转过脸,冷冷地看着他。

张桐一身委顿,情绪低落。

陛下说:“皇位给你。你记得这是谁家天下,记得你兄长是怎么死的。”

张桐跪下,给他父皇磕了头。他听到耳边道士们的作法声越来越远,听到了甩衣袖的声音。他再次抬起头时,泪流满面,前殿已空,他父皇已经走了。张桐抬头,望着殿外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