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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白眸子微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程漪抬头,与他对望。她曾经看他的眼神复杂无比,又总是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缱绻,不甘不愿。她愤恨他对自己的不在意,又去计较他数次对自己的宽容是否有念旧情之意。

然而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她和江三郎之间的纠缠,也许唯一让她于苦涩中带有慰意的,乃是与他有过情感的女郎,至今只有她一个。

而她现在又有求与他。

程漪说:“我夫君需要你的大才,你也需要我夫君在长安所能提供的助力。我知晓你有大志,心怀天下苍生,我夫君也是这样的人物。他三顾于你,你却不见。我想是因为我的缘故……”她抬目冷冷地看着他,“郎君不必顾忌于我,我不会成为你的干扰。”

江照白听她口中说到“郎君”时,口齿清楚无比。他微有恍神,看到她冷冷淡淡的样子。半晌,他说,“定王与太子相争……我不欲介入此事。你请我为定王做事,请错人了。”

“我夫君没有请错人。长安世家子弟皆在自保,江山破败,无人在意。国起国灭,然唯世家不倒。一个大楚没有了,世家们还能扶持千百个大楚出来。他们并不把国家放在心上,我夫君日日焦虑,然并无太多的办法……你是我夫君见到的唯一和其他世家子弟都不一样的大才之人。他想请你出山,自然只会让你做你想做的事。若不是为了大楚,我夫君又怎么会去和太子争什么皇位?我夫君性情宽厚,心忧天下,即便身后诸人唾骂他以私夺公,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请郎君认真听我夫君一言,你不会失望的。”

江三郎看着程漪,淡声,“然我与你夫君理念不合。况且我不信你。”

程漪自嘲道:“是为了三年前我对付舞阳翁主的事,你又要念我格局小了?我承认,我当日陷害舞阳翁主,有私情缘故。然于公上,我是为的交好蛮族。我与你理念不合,然我并非只有私心之人。不管你怎么看我,我确实想的是若翁主能和亲,大楚与蛮族又有数年太平可求。倘若当日丘林脱里看上的是我,我也会点头的。”

江三郎望着她的眸子,看了半天。

这就是双方不一样的地方了。程漪性格偏激,她自小就受程家的教育 程家在对蛮族一事上主和,定王也主和。不管哪方面讲,程漪都是希望大楚和蛮族修成百年之好的。

但是江照白不这么认为。

大楚的子弟以为只要他们纡尊降贵,蛮族人就也会退一步,与大楚和平相处。他们不知道蛮族人的狼子野心,不知道对方磨刀霍霍,已经把目光从边关,越放越长远了……

江照白心中忧虑,然他所言无人信服。江家心灰意冷退出政治舞台,他在朝廷上,连个可用之人都寻不到。连修个桥,靠的都是旧日关系。

若定王肯支持他……江照白眸子闪烁,玉白修长的手指扣着案面沉思。他心想不是都说定王性情柔和吗?定王主和一事先不说,定王若心在社稷上,倒真可以助他做不少事。

说不得他能改变定王求和的心思……

就是无法改变也无妨,大不了事后再投向太子。

况且他还有一位小朋友深陷会稽战乱中。过了好些年,小朋友也该长大了,该磨砺出来了……如果他没有看错人的话,小朋友或有重回长安之日。到时候另谋生计也可。

程漪看江三郎深思不语,便知他已经心动了。她心中嘲讽,知道这位郎君就算曾与自己有私情,在大事上,也能屈能伸,丝毫不用旧日之情困住自己。她程漪在他心中,始终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半个时辰后,黑袍客人离开了江家,上了留在巷尾的马车。而再过了整整一刻,马车才悠悠离开,车碾声在寒夜青砖上辘辘而过。

车中,婉丝为王妃递上茶水,看王妃神思恍惚,急声问,“难道江三郎拒绝王妃的合作了么?”

程漪回神:“没有,他答应了。约定了时间,他愿和夫君相谈,愿投入夫君麾下。”

“太好了!”婉丝由衷高兴,几位公子都抢着江三郎,如今王妃为定王立此大功,定王自然心悦。王妃在定王心中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非其他女郎所能比。但是看王妃神情低落,她猜到了什么,握住王妃的手,无声提醒王妃忘记旧日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