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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记得一个公认的陈述说法,大伯父一家去汝南任职时,因家中幼子年纪太小不适合长途劳顿,便把幼子留在了老家会稽。之后某一日,大母(祖母)临时起了兴致,领一家老小,去郊外踏春。中途,熙熙攘攘中,便把大伯父一家留下的幼子遗失了。

出事后,大伯母连夜回来会稽,与大母怒吵,与李家众人争论。李家又托关系,去求郡中校尉派兵找人。伯母为此与伯父闹了意气,一直留在会稽找人,不肯回去汝南,回去伯父的身边。

伯母怀着那微渺的希望,在人海茫茫中,期待找回丢失的小子。

直到她再次怀孕。

不得不去汝南,留在伯父身边。

之后近十年,李家一直在找那个孩子,伯母也在找。时日久了,希望也越来越渺茫。然如果放弃,便等于承认那个孩子已经在乱世中死了。伯母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虽然谁都心知肚明。

再到六郎夭折,再次摧毁伯母的意志,她终于病倒,浑浑噩噩。近十年的心病缠着她,让她混沌中,连刚夭折的幺子也不太记得,只记得一个“二郎”。

伯父回来会稽,当了郡守,何尝不是为了帮伯母治病呢?

时光荏苒,岁月无情。他们站在茫茫人海中,站在漫天大雾中,哀声呼唤着曾经的二郎。一重重人过,一层层景衰,大雾归去又复来。默然静立,在午夜梦回时无数次回头,然浓浓的夜色中,故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李晔有些可怜伯母。却也深深记得这么多年,一直被压在那个孩子的阴影下,喘不过气

“小子驽钝!如果二郎还在,定早早有了出息,万不像你们这样不知所谓!”

“二郎自幼聪明,学什么都快,李家的希望本在他身上,谁知造化弄人,哎。”

“要是二郎在……”

“要是二郎还活着……”

李家一众儿郎们,头顶总是压着一个所谓“二郎”,激励着他们。传言那位丢失的幼子,三岁就能背不少书、习不少字,走丢前,他已经是李家公认的神童了。

人见人爱。

人见人夸。

李晔常想着:也许那位堂哥,并没有长辈口中说的那么聪明。长辈可惜他,不过是遗憾曾经的错误。错误不能再犯,却也无法挽回。也许那位堂哥长大,也泯然众人,不比自己强多少。

也许……

也许……

“三表哥?”闻蝉疑惑地看着他。

李晔目中闪了闪,回过了神,颇为不好意思地冲闻蝉笑了笑,觉得失礼。

闻蝉看他半天,想了一会儿,大度地原谅了他的走神。

她想,这就是李家的心病吧?

为了一个不知是生是死的孩子,伯母病了,李晔看起来,病得也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