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话说的分寸极好,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并且也避免了回答子蹊的「出兵是否恰当」,因为无论如何,储备军需都是正确的,并且他也说明了现在不利打仗,可作为兵部尚书,未雨绸缪,早作打算,这是谁也挑不出错误来的。

子蹊听了点点头,转而问文鼎鸶:「鼎鸶的想法呢?」

文鼎鸶把手中的折子子给了杨文默:「封新王登基,对我们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良机,郑王既然打算要战,那臣等就要筹备一切,等开春进军封国。」

我一听,他的话更是滑,子蹊没有说要战,只是问一下,这不让他说成了子蹊的意思。

可就在这个时候,徐肃咳了一声,子蹊问他:「徐相有话说?」

「是,老臣想了一些时候,觉得‘不益为战’。」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知觉一惊,各自沉默。

子蹊表面上说要询问各位意见,其实他已经在暗地里表明了他的心意,所以杨文默和文鼎鸶两人没有在是否要出兵这个问题上纠缠,而只回答了如果要出兵,要做些什么,可是徐肃却直接说出了「不益为战」,公然的反驳。

子蹊笑着道:「徐相请继续。」

「郑王,战事持续已久,民间和朝野早有殆战之心,何况几个月前,陆风毅攻克封国,此时朝野中人人认为战事已完,都放松了心境,如此时刻贸然出战,唯恐民心背离。」

勇气,是在所有人都顺着的时候他却逆流而上,我相信徐肃坚持的理由十分充足,而我也不是盲目迎合子蹊。

封在,早晚是祸害,与其任其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不如现在就将之击垮,以绝后患。最重要的是,如今也许是封最弱的时候,错过了这次,我们就永远失去了和他对抗的机会了。

「徐相。」文鼎鸶见子蹊没有说话,他接了一句:「士气最为重要,一鼓作气,在这个时候乘胜追击,胜算很大。一味墨守,虽不至于一败涂地,可错失先机,未免追悔。」

这是文鼎鸶第一次公然反驳徐肃,从前的时候倒也不是说他次次都同意徐肃的意见,可怎么说来,徐肃三朝重臣,要反驳总要顾及彼此的身份,听到这里,有些惊心,然后想着,即使和徐肃意见相左,这时候也要帮帮他了。

「两位大人,永离同意新州巡抚陆风毅的建议。陆风毅经年镇守新州,对于前方战况比我们这些久居庙堂之人要明白多了。况且不久前他才大败封,并且俘虏了封国太子……世子龙沂,当然他们称龙沂为太子,这不过是小国的妄想,我们就不要在这些末节纠缠了……」

说到这里,我们都一笑。这话是我一顺嘴说快了,要是不解释清楚,怕以后被用来做文章,虽不伤元气,可也腻烦得很。

我停了一下,看着文鼎鸶的眼睛继续说:「陆风毅平叛有功,并且总理新州军务多年。所以,要战,自然不是凭空想出来的。然而徐相宰辅多年,对事情想的自然要比我们周详。这和说什么墨守成规之类的词可是搭不上边的,只是守成的一种战策罢了,而身为宰相,不仅要考虑到事情应该怎么做,更重要的是,要怎么做才可以做到最好,上可对社稷君父,下可对小民百姓,就是对自己也是问心无愧。这点,我们自问无法周全,非多年磨练不可为之呀……文相,你说,是不是?」

我的话表明了我的意见。我想战,但不是同意你文鼎鸶的观点,而是新州陆风毅的招子上这样说的,所以我支持他。重要的是,陆风毅好歹是徐肃的高徒,如此一来,即使徐肃反驳了子蹊的话,可徐肃脸面也顾全了。后面的话则是告诉他:徐肃身份贵重,不可如此轻慢。

我的话很重,估计,在子蹊面前他人不敢如此。可现今一朝示弱,便着人轻视,所以,寸步不可让。

有实力,也要表现出来,才有威慑作用,让他们再开口时有所顾忌,这样会省去很多的麻烦。

文鼎鸶看着我,然后,笑了一下。

「周大人说的极是,是文某想的不周全。」

「文相一心为国为民,想的做的没有私心,这一点永离自愧不如,这也是永离最尊敬文相的地方,而今永离说话之前也要带了一分揣摩,揣了一份的私心,也实在惭愧得很。」

给他人一个台阶,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文鼎鸶如此说话,而我又怎能继续纠缠?

大家于是很配合的一笑,这话就算过去了。

子蹊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然后他对一直埋头看奏折的杨文默说:「文默,你怎么看?」

杨文默手中的折子缓缓合上,然后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