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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淮诚惶诚恐,见陈嘉远面色平静,便低声道:“这些天皇上日夜不得安歇,受不得风吹……”

陈嘉远只是看了他一眼,郭淮便不敢再说话了。陈嘉远走到城楼上,直站到余晖普照人间。那檐角上有一只铜铃铛,叮叮铛铛打破了那一片寂静,哀伤袭来,忽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心里那个人时那一年春天。他入宫觐见太后,无意间走到桃花宫来,却在那满院的桃花丛里迷了路。耳听环佩叮当,一架金色华辇在红艳艳的桃花里摇摇而来,尚且是丽妃幼子侍卫的那个人在碧色流苏后面,风吹桃花飘零,他微微展开了眉角,只一眼,便毁了他的一生。

有个年长的宫女静悄悄的站在一边,见陈嘉远回过头来,忙欲走上前去,却见他含着泪花,道:“你那样做,倒不如当初一剑杀了我。”

他明黄的衣袍在落照下夺人眼目,那宫女吓得不敢再动弹,直至他回过神来,方低声道:“方大人当时那么做,也是为了保住陛下的皇位。陛下难道不能体会方大人的心思么?”

陈嘉远慢慢回过神来,背对着她道:“你先下去吧,让朕再静一会。”

那宫女只得退了下来,站在宫殿前遥遥望去,见他立在京都的晚霞里,看山河岁月,银汉无声,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千古年来最孤独的帝王,得到了天下,却没能得到心里的那个人。

谷雨一行人马不停蹄,第二日晌午便已经到达了并州城北。温顾朗早就知道了谷雨要来并州的消息,因此昨日深夜便派了人在城门迎接。如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道:“少主,温将军的大营到了。”

谷雨从马车上下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身戎甲的温顾朗,不由微微一笑,叫道:“大哥近来可好?”

温顾朗笑着走了过来,上下看了谷雨一眼,道:“没有瘦多少,看来皇上没有违背对我许下的诺言,对你还行。”

谷雨粲然一笑:“哥哥穿着这身铁甲好威风!”

他话刚说完,便听到温顾朗身后有人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温少爷来了!”

谷雨闻言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伟岸,面容虽然不是很俊朗,但是很有男子气概,笑得也极是爽朗,只是在看到谷雨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传言果然不虚,温少爷好风姿啊。”

温顾朗微微皱起了眉头,对谷雨道:“这是大司马。”

谷雨知道杨诚的权势,自然不敢造次,急忙躬身道:“大司马。”

杨诚急忙伸手去扶他,却被谷雨不动声色地躲闪过去。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谷雨。谷雨想起温顾朗曾告诉他杨诚素爱男色的事,心里便有些不痛快,转身对温顾朗道:“北辽的军队就在城外么?”

温顾朗道:“我正要说这个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找你当两国的使者,难道皇上……”

他欲言又止。杨诚笑着叹道:“使者大人一路奔波,一定累坏了吧,我已经命人准备了些瓜果,使者大人到里面休息一会,你们兄弟也好说话。”

谷雨躬身致谢,和温顾朗走向了一旁的大帐里。杨诚也要跟上去,如意却拦道:“请恕奴婢无礼,大人既要少主和温将军两兄弟说话,此刻进去,怕有不妥吧?”

谁知杨诚突然转过头来,眸子里如野火一般,看得如意心里一惊。杨诚却转眼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如意心中怦怦直跳,福身道:“奴婢如意,是使者大人的婢女。”

杨诚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如意一眼:“难怪使者大人风姿卓著,原来就是身边的侍女也这样标致。”

如意微微发怒,福身走了过去。杨诚眯着眼看了一会,回到自己的帅帐去了。

温顾朗自从知道了谷雨将要作为使者身份前来并州的时候,心里就一直担忧。于是一进大帐就问道:“皇上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谷雨点点头,道:“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温顾朗皱起了眉头道:“皇上当时以你要挟我,要我必须打赢并州这一仗。可是现在他这么做,难道不怕你跟我双双背叛他么?”

谷雨想了想,终还是没有说出温顾朗身边有陈嘉远安排的细作的事,只轻声道:“其实这是我的主意。我多少也算是半个南朝人,何况你还是南朝的将军。皇上虽然疑心重,但是如今也只能破釜沉舟一试。当然我也并不是没有私心,我听高起查探说,爹爹此次南征,北辽反对的人非常多,而且北辽刚刚建国,这次若是打了败仗,国力将大大减弱,我不能因为我的缘故,使我爹爹背上暴君的骂名。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