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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昊坚抿着唇道:“我信。”

“我知道在夫人心中,我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只懂运用自己的权势来满足一己私欲。我也承认,我从前放荡不羁,对人,即使是雨儿的母亲,也未曾动过真情,但我向夫人保证,此生此世,定不叫谷雨后悔。”

“你……你凭什么叫我相信你的话?”

“只凭我从来未将他看做我的儿子。”耶律昊坚直起身道:“我从第一眼见到他,便决定将他一生都牢牢抓在手里。我爱他。”

室内却是一片安静。耶律昊坚回头看向谷雨,谷雨起身走到榻前,只见温夫人唇角含笑,眉头却微微蹙起来,不由含泪叫道:“娘?”

原来温夫人刚才拼了全力问了那一句话,便已经溘然长逝了。

谷雨放声大哭,温顾朗也伏地而泣,继而院子里的丫鬟婢仆也全哭成了一团,所谓钟鸣鼎食,也不过系在温夫人一人身上而已。

温夫人病逝的消息很快便传散开去,温家仁德好施,在扬州素有口碑,温夫人素日里更是菩萨一样的心肠,很得扬州百姓敬重,因此当日便有不少人前来吊唁。温顾朗身为长子,只得强忍悲伤,带领众人布设灵棚,统领一切事宜。谷雨本就身子羸弱,如今连逢不幸,不久便哭晕了过去。

水桥上的全换成了白灯笼,凄凄惨惨,似乎没一点春日光景。秋文红着眼道:“你把这件孝服给小少爷换上,前面忙着呢,我过去看看。”

如意接在手里,不由也掉下泪来。一阵风吹来,吹动那一桥的灯笼,连带着河水里的倒影,激起片片涟漪。如意悄声推开了门,耶律昊坚闻声醒了过来,轻轻摆了摆手。如意低声道:“这是秋文刚刚送过来的孝服,明日吊客云集,少主要到前厅去回礼。”

耶律昊坚点点头,问道:“刚才我听高起说外面来了人,知道是谁么?”

如意低声道:“是宫里来的,说是如夫人前几日病逝了。我听着奇怪,如夫人病逝,怎么会来温府报信儿?难道温府和宫里有些牵连?来人似乎在催促温将军尽快回京都一趟,温将军并没有应允。”

耶律昊坚眉头一动,只略微点了点头道:“此事不要让少主知道。”

如意虽然疑惑,也没有细问,只悄悄点了点头道:“这安息香还是不要点了,万一少主知道了,再埋怨到皇上身上。”

“过了今夜再说吧,他是体力不支,再加上悲伤过度才昏倒的,今晚上叫他好好睡一觉,明日也有精力。”

如意不放心,又走到榻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谷雨一脸泪痕,在睡梦里也蹙起了眉头,心里不由伤感,等到回到房里,辗转反侧直到半夜,迷迷糊糊间,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里谷雨浑身鲜血,手里拿着一把血刃,在桃花纷飞里放声大哭,任凭她怎么叫也不答应。

这样哭着醒过来,枕头上已经是湿了一片,再也不能入眠。她披了衣裳走到窗边,只见阵阵微风吹动藤蔓,小桥流水潺潺。那水桥上有一盏灯笼,不知何故竟然从栏杆上掉落下来,直落到水面上,顷刻间便没了光亮。

谁知谷雨五更时分便醒过来了,见耶律昊坚在一旁沉沉睡去,眼泪便掉了下来,他极力隐忍,抽噎声还是将耶律昊坚惊醒了过来,伸手抱住他道:“你别太伤心了。”

谷雨哭道:“我娘虽然一直卧病在床,但精神尚好,一定咱们的事刺激了她,她才病重的。”

耶律昊坚沉默良久,道:“错都在我,你不要自责。”

谷雨听了更是伤心,道:“你的错就是我的错,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回来,我好后悔。”

耶律昊坚吻了吻少年的额头道:“待会多少吃点东西,要不这一天你一定撑不下来。就当是为我,好不好?”

谷雨哭着点了点头,耶律昊坚昨夜和衣就寝,于是便起身将谷雨的衣裳拿了过来,道:“你身子弱,多穿件衣裳。”

谷雨一见那件孝服,不由又哭了起来:“要这一切都是在做梦该有多好。”

耶律昊坚帮他系了腰带,看着一身白服的少年,心里也觉得悲伤,牵住他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可是你生在豪门大户,凡事都要讲究体面风度,将你的悲痛都藏在心里面,拿出你的男子气概来,像你大哥那样,在外人面前,做一个有泪不轻弹的男儿,让温夫人走得风光体面。”

谷雨含泪抬起头来,道:“那我要是想哭怎么办?”

耶律昊坚张开了怀抱,道:“爹爹在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