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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间偶尔有人提起篱清,耳朵不自觉地支起来。

“啊,那个狐王……”人们应了一句,随後话题就扯开了。

澜渊扭过头,发现墨啸正在看他,怕被他看出什麽,忙打开扇子掩住了嘴角边快挂不住的笑。

这天喝酒时,冥胤的随从急急地奔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啪──”的一下,冥胤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不及说一句告辞就起身走了出去。

临醉前,澜渊清晰地记得冥胤没有再回来。

翌日,一脚踏进後山,从妖精们“嗡嗡”的议论声中听说蛇族出了大事,冥姬怕是要被毁去内丹,神形俱灭。

妖界没有统领,各族各自为政。但凡有大事,就请各王一起商议决定。这回冥姬的事就是如此,恋上凡人本是无罪,谋害人命就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了。

按律,这是要召集各族,当众毁去内丹元神,叫其永不超生的。却说,蛇王冥胤好手段,原本不容置疑的事,硬是让他拗成了一个“容各王商议後再定”。

各王对此都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篱清也没开口。

长老来问:“毕竟还是有些交情,要不要去牢里看看?”

篱清说好,脸上还是淡淡的,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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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栅栏外,烛火跳动,栅栏在地上拖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影子,盖在里边单薄的身体上,仿佛又一道枷锁。

牢里的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来对他露了个敷衍的笑:“没想到孤傲的狐王竟会来看我。”

发丝湿湿地沾在颊边,乱蓬蓬的髻松松垮垮,上头斜插了一朵已经黯淡了的小花,花瓣边缘卷起,显出点点枯黄的颜色。身上穿了白底碎花的衣裙,粗糙的土布,手肘边打了补丁,人间村妇的打扮。原先应该是收拾得很干净的,现在却因受刑而狼狈不堪,沾著一大块一大块黑红的血渍,脸上也有几道口子,肿起的嘴角边还淌著殷红的血丝。只那双眼还是那麽黑白分明,眼角边一抹天生的灵动风韵。

冥姬,蛇族金尊玉贵的公主,妖界交口称赞的美人。额上常贴著梅花样的薄金花印,织锦白衫上紫槿花大朵大朵开得绚烂。眉眼顾盼间,不知有多少人前赴後继地拜倒在裙下。

便是这麽一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金枝玉叶,谁都没瞧上,硬是委身给了凡间一个粗蠢不堪的屠夫。

惊煞了多少人,踩碎了多少痴情恋慕的心,洗尽铅华,挥别富贵,一个转身,美人私嫁张屠户。

“他……待我很好……很好……”抬手去拢发髻,摸到了那朵花,就取了下来放到眼前看,“是个很老实的人。走在路上都记得要给我摘朵花戴,捧回家时那个小心的样子……傻瓜,要首饰,我从前什麽样的没有?哪里会去希罕一朵野花?”

“五大三粗的一个人,洗衣、做饭、喂鸡……样样都不让我来,这是心疼我,连被街坊笑话也不管,人家越是笑话,他越是乐意……”

慢慢地伸出手,指上带了一只细细的戒指。就是一个简单的圈,没有一点花纹,烛火下看也是暗暗的,不似黄金那麽耀眼:“这是他送的,铜的,攒了很久。他还有个瞎了眼的娘要养活。老人家多病,买药花了不少钱。他说,等将来日子好过了就一定给我买个金的,首饰铺里最好看的那种……真是笨蛋,金的铜的有什麽要紧,心意到了就好。”

冥姬的眼光一直痴痴地盯著那戒指:“大老粗又怎麽样?穷又怎麽样?长得不好看又怎麽样?是个屠夫又怎麽了?我便是和他私定终身了又怎麽样?我哥都管不著,怎麽能轮到你们来管?”

忽然又笑了起来:“真是的,跟你说这些干什麽?你又不懂。”

“你谋害人命。”篱清道。

冥姬放下手,幽幽地看著篱清:“我想和他在一起啊……我想给他生个孩子,他也想要个孩子,他想要的,我怎麽能不给呢?可我是妖啊……如果我是凡人就可以了。”

人妖结合自不可能生育。妖若想成为凡人就必须生吞九十九颗人心。此法太过残酷,一直为妖界所不齿,亦是重罪中的重罪。

冥姬嫁与凡人一事本来就是瞒著众人的,直到人间接连有人被掏去心脏离奇死亡後,天庭妖界方才察觉,通知冥胤即刻带回冥姬问罪。而此刻,大错铸成,再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