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曼道:“是啊,我今天下午才开张。小买卖,望以后多看顾。”

女子笑道:“好。我就在那边的巷子里住,喝你这糖水颇合口味。若你有伙计,倒是可以天天给我送一份。唉,我就经常过来罢。”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帕子,拭了拭唇边,把五文钱放到桌上,起身离去,留下一阵香风。杜小曼抓起那五个铜板,觉得都带着香气。

隔壁卖炊饼的大娘对着那女子的背影呸了一声,把小车拉得离杜小曼的摊子远了点。杜小曼望着那女子款摆腰肢的背影,大概知道她是什么来历了。

嗳,来得都是客嘛,有钱赚就行。杜小曼不是个清高的买卖人。

到了快入更时,杜小曼竟然挣了不少钱。抛掉两个梨几个枣儿茶叶木炭以及天黑后点油灯的成本,盈利二十多文。杜小曼有点后悔自己水带少了。她收了摊子,推着小车走到尼庵后,叩响后门。过了许久,一个老尼掐着念珠闪开门,让杜小曼和小车进去,道:“杜施主,小庵未末申初上大供,而后就晚课休息了,到这般快要入更,实在太晚。”

杜小曼赶紧道:“师太,对不住,我明天就不会这么晚了。”

她在这个尼庵里捐了点香火钱,尼庵可以暂时收留她和小车住几天,比住客栈便宜太多了,但就营业额来讲,还是太奢侈,权且住着再说吧。

杜小曼把小车存到后院,尼庵给她暂住的地方是柴房旁存杂物的小屋,半间屋堆着东西,另半间屋空着,窗下用两条板凳,支着一张门板权当床铺,杜小曼又从杂物堆里淘出一个小破箱权当床头柜使。

小炉子里还有些余火,杜小曼新削了一个剩下的梨,加上枣和冰糖炖上糖水。门外就有口水井,用水倒是方便。杜小曼再拿了块抹布擦干净临时的床板和床头柜,老尼捧了旧被褥和枕头来给她铺盖。

杜小曼谢过老尼,掀开咕咕嘟嘟的小锅锅盖,盛出一碗糖水道:“多谢师太,我也没什么东西好谢您,这是我自己的碗,刚洗了,还没使过,很干净的,师太尝碗糖水吧。”

老尼道:“阿弥陀佛,施主还要以此糊口,贫尼怎能吃你的?晚课已做,亦不能进食,施主请自用罢。”

杜小曼道:“这是我的心意,师太请尝一点吧。”再三请让,老尼见她态度诚恳,就接过碗,坐在门板上喝了两口,一边问道:“施主就打算在临德长住?”

杜小曼道:“我先留一些时日,看我那表姐与表姐夫能否寻到,若寻不到,再做打算。”

老尼叹道:“唉,你年纪轻轻一个,真是难为了。”

杜小曼道:“也算走运,总能遇着好人啊,像师太和庵里,能暂留我容身。待我多赚点钱,再租个便宜屋子住下,糊口总行。”

老尼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施主。有个常来烧香的居士,家中似有空房,待她再来庵中时,贫尼帮你问问。”

杜小曼赶紧道谢。老尼再和她聊了几句,搁下空碗离开。杜小曼喝了点剩下的糖水,灭了炭火,从外面打了点水洗漱睡下。门板配上硬挺挺的老褥子,实在有些硌得慌,但她真是累狠了,眼皮一合,就像被胶水糊住了一样,再也睁不开,沉沉睡去。

此时此刻,同一座城里,有很多人难以入眠。

城东一座雅宅中,灯烛辉煌。主厢房内,紫妍花香缭绕,侍女们放下珠帘,垂了罗帐,铺开锦褥,门外有碎铃声响起,一个侍女进了房内,福身道:“夫人,跟着的人回了消息,说少主正蹲在白雀庵的屋脊上,看样子打算一夜就在那里过了。”

谢夫人手里的茶盏喀喇顿在桌上。

侍女小声道:“夫人,要不着人把少主接回来吧。夜里风凉,再说,在尼姑庵的屋顶上……要是被人看见了……”

谢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我儿子,我知道,跟他老子一个德行,犟劲儿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让他在上面蹲着吧。要是被人看着了,就是我和他老子陪他一起没脸,能怎么样!”

侍女道:“夫人莫急,少主这就跟中了邪似的,可能就这一阵儿,过去就好。”

谢夫人取出一盒药膏,挑了一些,揉在太阳穴上:“过去?恐怕一时半刻难。那妮子比我料想的道行深。她若是贴定了弈儿不放手,倒是好办。贴一阵子,说不定就腻了。但此时这样,怕是弈儿着魔更深。”

侍女愁眉苦脸道:“那怎么好?那么个女子,怎么就能迷得住少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