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天吓得面无人色:“小赞,你、你头上出血了。”

陈赞看了一下指尖上的血,白了他一眼:“别大惊小怪的,一点小伤,我不会跟大人说的。我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去水边洗手,然后爬上河堤往回走,心里愤愤地想:谈天那个邋遢鬼,两只手如同乌鸡爪子一样,都不知道去洗洗手。

陈赞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景象,是那个熟悉的村庄,但却是二十年前记忆中的模样,脚下的路是平坦的青石板路,不是后来的水泥车道。在路边田地里干活的,都是依然健在的祖辈和年富力强的父辈。

陈赞看着看着,突然泪流满面。迎面走来提着竹篮的姐姐陈巧,还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看见自己弟弟哭泣,连忙跑上来,焦急地问:“弟你哭什么?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陈赞搂着姐姐的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他姐陈巧从小就是个很出色的女孩,懂事听话,成绩很好。初中毕业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随大流考了中专,毕业后分在一个偏僻的村小学教书。

陈巧不甘于平淡,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辞职南下闯荡。结果在外头遭遇不幸,他的父母从外头接她回来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有些失常了。吃药打针无数,病情稳定之后,人变得又胖又黑,性情也大变,变得不爱说话,不搭理人。

陈赞家人辗转打探到消息,据说是陈巧出去的时候被一个老乡骗了,拐带去做小姐。陈巧哪里肯愿意,想尽法子想逃出来,被拉皮条的狠揍了一顿,不知怎么就打到头了,人就打坏了。

陈赞记得当时父母喊了叔叔舅舅们去找那个老乡说理。结果被人添油加醋反咬一口,说他姐姐自愿去做小姐,因为私自接客,才被老板打伤的。弄得人尽皆知,一家人许久都抬不起头来。而陈巧则一直都不愿出门,后来真有些精神失常了。

陈赞正哭着,只听得陈巧护犊子一般的声音响起:“坛子你给我站住,是不是你欺负我弟弟了?”

陈赞连忙抬头,看见谈天正慢吞吞挪着步子朝他们姐弟走过来,他连忙止住哭声:“姐,不关他的事,是我刚刚摔了一跤,撞到头了,还出血了。”

陈巧一听说弟弟的脑袋流血了,哪里还顾得上谈天,连忙拉着陈赞到路边,找了点止血草,放在嘴里嚼了嚼,帮他糊在伤口处:“走,赶紧回家包扎一下。”猪草也不打了,拉着弟弟就往家跑。

“姐,你慢点,我头晕。”陈赞有点吃不消陈巧雷厉风行般的性子。

陈巧的脚步慢下来:“我倒是忘了,你受伤了。来,我背你。”她说着在陈赞面前蹲下身。

陈赞摇摇头:“不用了,姐,我很重,我还是慢慢走就好了。”陈巧只比陈赞大了三岁,小时候父母忙,总是让陈巧照顾弟弟,小小的陈巧便常常将更小的陈赞背在背上,带着他到处走。

以前陈赞也喜欢姐姐背着,可以省得自己走路啊。可是现在陈赞却不愿意让姐姐背了,陈巧的身形纤纤细细的,他哪里舍得去压迫姐姐。

陈巧回过头来看弟弟:“弟今天怎么懂事了?那我牵你回去吧。”陈巧将手伸出来,拉着陈赞的手回家。

陈赞安静地由姐姐拉着,有多少年没有这种姐弟手拉手的经历了?自从姐姐受伤之后,陈赞就再也没有享受到姐姐的照顾,而是反过来照顾姐姐了。

陈巧一边走一边轻轻责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撞到头了,要是撞傻了怎么办?以后要小心点,别老是爬树,很危险。”

陈赞含泪笑道:“撞傻了就让姐姐养我。”

陈巧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一下:“想得美。你是又想让我帮你写作业吧?”

陈赞吸了一下鼻子:“嘿嘿,被姐姐猜中了。”他吃不准自己现在是几岁,八岁还是九岁来着。

陈巧拉着他的手甩了甩,皱皱鼻子:“就你那四年级的破题,那么简单,还想我帮你写,也太偷懒了吧。”

陈赞笑了起来,原来自己回到九岁这年了。他们姐弟都上学比人早一年,他们上学的时候,小学还只有五年,所以今年十二岁的陈巧已经上初二了,他自己这一年正好上四年级。

“不用姐姐帮忙了,我自己会写。”

“这才对,我自己还有一篇作文没写呢,明天一早回学校就要交的。”陈巧读的是寄宿生,每周都是周一一早返校,周六中午回家。

姐弟俩说说笑笑进了村子,快进家门的时候,被一直尾随在后的谈天叫住了:“小赞,我和你一起写作业吧,我的数学都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