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火光的跳动中缓缓流逝,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是一会儿,君莫言带着些干涩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顺爹……去把丞相请来。”
目光一闪,常顺刚要回答,就听见外面守门的宦官高声通报:“丞相求见。”
君莫言一直按压着额际的手蓦然一顿,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也立时僵硬起来。
“倒来得巧了……”半晌,君莫言慢慢放松下身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但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此刻的笑容实在难看。微闭一下眼,不再强迫自己笑,君莫言挥了挥手,说,“把丞相请进来,顺爹,你下去吧……所有人都下去。”
点点头,常顺朝着周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自己则亲自走出宫殿,去请外面的苏寒凛。
“相爷,皇上请您进去。”微微躬身,常顺说,但冰冷如利刃眼神却始终盯在苏寒凛身上。
点点头,苏寒凛正待举步,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停下来问身侧的常顺,“顺爹,皇上最近可好?”
他不叫常公公,不叫大总管,却如君莫言一样,叫顺爹。
“这声称呼,小人担不起。”淡淡的说着,常顺却敛了眼里的锋芒,“至于皇上好不好……”微顿一下,常顺并没有掩饰自己心里的怒气和杀意,“换成丞相被皇上如此玩弄,丞相就知道皇上到底好不好了。”
“若他愿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惊怒,苏寒凛平静一如先前。微顿一下,他看着常顺,低沉着声音,说,“我以为,顺爹应该知道我对莫言的心思。”
作为臣下,直接呼唤皇上名字实是大逆不道,但既然对方更过分的事情都做了……脸颊微一抽搐,常顺也懒得在这些口头上的称谓多做争执。何况,若是没有那件事……
“心思?丞相的这份心思,早该在十五年前就收起来了。”冷冷的说完,常顺退到一边,示意苏寒凛进去。
闻言,苏寒凛面上一僵。
……十五年前?原来,已经过了十五年了……微闭一下眼,遮去眼底的疲倦和苦涩,苏寒凛迈步踏入青国历代皇帝的御书房——长炽殿。
偌大的书房富丽堂皇,却空荡荡毫无人气。宽大的书桌和椅子,则更将坐在其上的人称得单薄。
翻着案头的奏折,虽知道大多不重要——重要的也不一定能让他做主,君莫言还是强压着头晕,一份一份看过去。
“微臣参见皇上。”嘴里虽说着参见,但苏寒凛却没有半分要下拜的意思——不止没有,他的眼神,还牢牢的盯着君莫言,尤其注意对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丞相请坐。”深吸一口气,刻意忽视对方那仿佛可以看透人的锐利视线,君莫言指着旁边摆好了的椅子,说。
“昨夜长平冈官道被堵的事,皇上想必听说了……臣已经找了当地的人问到了一条小路,虽蜿蜒崎岖些,但小心点也能通过,送到七王爷那里的粮草不会耽搁。”并没有依言坐下,甚至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苏寒凛就这样近乎放肆的看着君莫言,说。
……不过两刻钟前才摆在案头的文件,对方就已经处理好了?这么想着,君莫言觉得自己应该笑,但扯了扯嘴角,发觉自己实在没心情笑后,君莫言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带着些许疲惫的说:“有劳丞相了。”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看着君莫言的脸色,苏寒凛有心让他去休息,但却也知道这话说出口,对方必不爱听。
……只怕,不止是不爱听。想到了前几夜,自己用粮草的事要挟的要了眼前的人,苏寒凛眼神一闪,心里平添了几分苦涩。但苦归苦,就算时间再重来几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不知皇上是否要见一见这次押送粮草的总负责人和那位指了小路的村民?”分神也不过是一瞬的事,很快,苏寒凛就收回心神,说出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请他们进来吧。”略有些惊讶,君莫言顿了一下,才吩咐。
退到了一边,苏寒凛看着诚惶诚恐的进来的两人,又看着已经收拾心情,一言一笑极符合皇家礼仪,即让人感觉高贵威严,又不会产生反感的君莫言,心里一阵恍惚,思绪渐渐飘到以前。
很久远、很久远的以前。
“……多谢皇上,小人告退。”一声告退唤醒了陷入回忆的苏寒凛,扫了一眼躬身退出去的人,苏寒凛的视线在君莫言脸上停了一会后,将隐隐的担忧藏在心底。同样行了一礼,退出大殿。
等所有人都退出后,君莫言长出一口气,靠倒在椅背上,一时间只觉得脑袋上悬挂了什么重物,昏沉沉的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