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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杀人这件事,后来他越来越熟练,也杀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极致的温暖很快就会被夹杂着雪片的寒风带走,留给他的最终只有彻骨的寒冷,和散发着血腥味的粘腻。

“你怎么总是喜欢把自己搞得一头一脸都是血?”藤熠有时会说,“太脏了,还不快去洗干净!”

那时他还很年幼,他默不作声的遵从了藤熠的指令,心里想的却是离开这片寒冷的雪原,回去他出生的故乡,那美丽、湿润、温暖的南方。

阿澜叹了口气,打断了自己的思绪。王宫已经到了,马车直接停在主殿的九十九级台阶之下,一队侍从迅速而无声的过来拉开车门服侍他下车,簇拥着他走上通向大门的台阶。

蚩王已经等在大殿里,带着一点志得意满的、让人一看就心生厌恶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已经考虑好了吗?”

“应该考虑好的是你。”阿澜平淡地告诉他,“——我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擅长于魔族的法术,会杀人,也喜欢杀人。可能有一天我会在睡梦中结果掉你,甚至上一秒你还在好好的说话,下一秒已经人头落地。即使是这样你也不害怕接触我么?”

蚩王笑起来,伸手去触摸他的脸。

“你还太年轻了……你不知道,人对于欲望通常都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啪的一声阿澜轻轻打开了蚩王的手,但是这个可以称得上是逾越的动作却并不让人感到生气。

“在很多地方,专门培养出来的战士都会接受各种非人的训练,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作为一个生活在生死一线间的战士,通常会受到很多欲望的诱惑,比如求生欲,比如向往和平和安逸,比如希望恢复自由、退出战场……但是一旦有了这种不应该的欲望,他们就会变得软弱,变得更容易被杀害。很久以前我也接受过这种训练,完全毁灭了所谓的自由和梦想……但是取而代之的,我实现了更大程度上的自由。”

他摊开手,这个手势十分的优雅:“——比如说,我可以自由的来去于任何困境中,我可以自由的掌握人的生死,比如……陛下你。”

大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甜腻的百合香,红帐的阴影在地面上流动,看上去婉转而旖旎。

“只要我活着,我就会照顾你,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所以,你有什么必要杀死我呢?”蚩王迷醉的抚摸着阿澜的脸,“离开靳辰吧,他不会像我这样……这么好的照顾你……”

已经被欲望支配了的男人,他的眼里不会再有危险的概念,甚至连这么明显的、威胁的暗示都听不出来。

宽大的长袍轻轻的覆盖在地面上,火红的烛影摇曳了几下,然后映出墙面上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阿澜垂下眼睫,如果仅仅是从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上望去的话,可以看见他眼底破碎的、脆弱的光,就好像在无声的恳求着怜悯和温柔一样。

这是最勾引人的,无声而诱惑的邀请。

然而如果蚩王稍微保持一点清醒的话,就可以感觉阿澜的手已经轻柔的覆在了他的后心上。他的指尖就好像最锋利的刀子一样泛出锐利的光,只要稍微动一下,就可以毫不留情的插进皮肉下的肋骨、从肌肉和脂肪里活生生掏出跳跃的心脏。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大殿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阿澜一惊,霍然回头往大门口望去。

蚩王浑然不觉,刚要有所动作,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了,靳辰的声音在静寂中听起来格外嘶厉:“——阿兰!”

阿澜另一只手在阴影中闪电般劈下,就在要劈到蚩王后颈上的时候,又硬生生的中途转向,顺手抄起床边的座钟狠狠敲在了蚩王的头上。

蚩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靳辰原本就有些不清醒,现在更是被这一幕惊得怔住了。

“……靳辰……”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隐秘的情绪,阿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脆弱不堪,“……靳辰,救救我……带我离开……”

暮色渐渐降临,城门正要关闭,突然一骑烟尘从官道上飙来,紧接着一匹乌云踏雪闪电般越过了门卫,从大门的缝隙间穿了过去。

守城的士兵吓了一跳,刚要去追,却只见一条缓缓落下烟尘的空旷的道路,那匹马上的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是谁啊?这个时候还要出城?”士兵们互相疑惑的耸了耸肩,纷纷往回散去。

不知道在马上颠簸了多久,脚下的积雪渐渐深厚起来,天色越来越暗,雪原上的暴风也越刮越激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或其他什么,阿澜跟着靳辰出来时匆匆披了里外几件袍子在身上。他生得太过单薄,风一猛就冻得战战兢兢的,只能往靳辰的怀里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