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很想纠正,说殿下你还瞧得见,不是瞎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半瞎罢了……可又怕进一步刺激到他,只得忍了。
莫名其妙开始发飙的十二皇子一个人在那里又摔又砸又骂,折腾了半天才气喘吁吁的坐下。外头伺候的人听见没了动静,这才麻溜儿的进来,头也不抬,十分熟练地收拾残局,又有人训练有素的摆上一套新茶具,里面竟然还有已经泡好的热茶!
整个过程中,杜文都很平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实实的欣赏周围陈设,仿佛压根儿没瞧见十二皇子的失控一般。
等一切重新恢复平静,十二皇子也暂时整理好了情绪,自己扶好了因为方才发怒而弄乱了的发冠,面无表情的问杜文:“我如今不过废人一个,杜大人不放有话直说,也不必绕弯子了。”
他话音刚落,杜文竟就真的开门见山道:“好,臣此次前来,是想与殿下联手,彻底绝了三皇子的念想。”
室内顿时一片死寂,十二皇子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他,如同锁定了青蛙的毒蛇,眼神说不出的冰冷。
良久,他冷哼一声道:“杜大人怕是走错地儿了吧,也说错话了。”
杜文轻笑一声,也不用他让,自顾自的取了茶壶倒茶,品了一口才赞道:“哎,果然是好茶,可惜入对了嘴,入不对心!这世上口是心非的事儿,实在是多得很呢。”
“你放肆!”十二皇子听出他的指桑骂槐,不由得暴怒。
杜文面上依旧笑呵呵的,语气却突然锋利起来,看向十二皇子的视线也如窗外呼啸的寒风一般尖锐:“殿下好个重承诺讲信用,方才叫微臣有话直说,可转头自己却又藏藏掖掖起来,叫人好生瞧不起!”
“你混账!”十二皇子长到这么大,何曾被人这般当面斥责过,又听到“瞧不起”这三个字,登时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涨红了一张脸,青筋暴起的瞪着杜文喝道。
“臣放肆,却也是殿下您要的,这会儿又混账,也是说不得了。”杜文素来能把活人说死,死人气活,想在口舌上绕晕十二皇子当真轻而易举。“大丈夫顶天立地,就讲究个率性而为,殿下贵为皇子,难不成还不如寒门小户出身的微臣么?若是微臣给人害到这般田地,便是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也势必不能叫那人得意!”
“什么意思?”抓到关键信息的十二皇子蓦地叫起来,“我问你什么意思!”
杜文却突然收了话头,犹豫一番,这才拧眉致歉道:“确实是臣放肆了,还没影儿的事儿,殿下只当没听见。”
这些日子以来,十二皇子的天都塌了,当真夜不安寝食不下咽,做梦都想揪出凶手,先千刀万剐,再碎尸万段,饶是如此也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宋平一直在查,可进度缓慢,十二皇子只有过问,却无参与审理的权利,这会儿早已是心急如焚,等的发疯!
今儿乍一听杜文情急之下喊出的几句话,他立刻就觉得大有隐情,哪里还能听得下去杜文否认的话?
十二皇子只叫杜文说,可刚还肆无忌惮的杜文竟又扭捏起来,被逼问得急了才谨慎道:“臣说过了,眼下证据不足,也不过猜测而已,殿下莫要当真。”
“我就知道必然是他!”十二皇子却哪里肯信,直接将他的话当做盖棺定论的,当即怒火冲天,竟抬手就将身前的桌子掀翻了。刚换上不久的茶具再次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连带着滚烫的茶水也迅速湿透了地上名贵的波斯地毯,眼见着就废了。
盛怒之下的人哪里会关心周围环境?杜文十分敷衍的劝了几句,就成功将十二皇子的怒火挑的更旺,只如火上浇油一般。
若说方才十二皇子是发怒,那么此刻就是发疯。
就见他开始拼命在屋里转圈,边走边砸,边走边踢,但凡能动的全都抓来撕破了砸碎了,便是不能动的,也都取了坚硬的烛台、熏炉等砸个面目全非……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除了杜文自己和脚下站的这块地儿,竟已经没了下脚处。
然而十二皇子尤在咒骂不休,且越想越气。
“我就知道,他哪里是将我当兄弟,他娘利用我娘,他又利用我!合着我们娘儿俩生生世世就是要与人当奴才的!我不服!”
“装什么宽宏大度,面上波澜不惊的,暗地里不知如何恨毒了我呢!”
“他自己的奴才不争气,屁股没擦干净给人抓住把柄,连累的他坏了事,我要起来却还暗中使绊子!”
十二皇子口水四溅的骂了良久,杜文只听,又觉得此人当真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