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外粗内细的人,处事公道人缘儿极好,也很重规矩,只要在人前,必然是一口一个牧指挥使、牧指挥使喊得响亮,却不像一般的老兵油子一样欺负年纪小的新来官员,十分捧场,牧清寒也分外敬重他。
见他还是坚持,牧清寒也不强求,便笑道:“既如此,你我都放开些。军营里正事儿的时候就罢,私底下自然要随意些,我便唤你威远兄,你只喊我牧老弟便是,你我习武之人如何这般计较小节!”
曾远这才答应下来,不免又笑着问道:“牧老弟应了咱们兄弟们的酒肉,什么时候兑现?那起小崽子们饿的嗷嗷叫,要造反呢。”
牧清寒大笑,说:“择日不如撞日,也不必远去,我这就吩咐人拿银子去买酒肉,就在这里圈一块地界出来,咱们现吃现烤,岂不痛快?”
曾远果然说好,转头告诉了后头翘首以盼的兵士们,又是一阵欢呼。
杜瑕也过来了,见状笑着将方才赢得一百多两银子递过去,道:“正好才刚赢的,也算是你挣得,这便拿去请兄弟们吃酒吧!”
牧清寒微怔,问明缘由后也是喜出望外,当即赞道:“果然夫人是个贤惠的,这般生财有道,却不是为夫的福气?赶明儿什么时候我不做官啦,便去场上耍把式卖艺,夫人你便押注,咱俩里应外合必然赚得盆满钵满。”
眼见这人也是有些开心的忘乎所以,竟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杜瑕也是忍俊不禁,失笑道:“说什么混话?当然,咱们名下的产业都是做假的不成?再多几十口人也吃喝不尽,哪里就沦落到你去卖艺啦?”
牧清寒也笑,又故意歪曲她的意思,笑道:“三五个也就罢了,几十个……为夫却有些压力,也心疼娘子。”
他还没说完,杜瑕就知道这厮又想些歪脑筋,直恨的牙痒痒。
这人还能不能好了?怎么就跟色欲熏心似的,一天到晚想着那种事情。
那头曾远却又眼尖瞧见了,赶紧又开始冲的一堆兵士挤眉弄眼,人再次爆发出善意的哄笑,然后齐齐对着杜霞抱拳,喊夫人。
在场众多兵士中有她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想来也有其他军营中的士兵混在其中。
杜瑕摆摆手,笑道:“不必见外,这么听着倒怪生份的,若不嫌弃,喊我嫂子也成喊我妹子也可。都是一家人,也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带兵要带心,牧清寒差不多已经成功跟他们混成一团,杜瑕也不是那种摆谱的,又怎么会给他拖后腿、掉链子?
她这么一说,众人果然欢喜,觉得这位夫人当真不错,纷纷七嘴八舌的喊开了,顿时觉得彼此之间距离拉近不少。
卢昭果然挑略偏一些的地段,带着人在河边围了一块地出来――既不妨碍旁人,自己也能尽兴。
过了一会儿,牧清寒派出去采买的人回来了。因是大宗生意,且还是卖给这么多军爷的,那几家店铺的老板特意派了伙计装车送来,现场宰杀,一应血水杂碎俱都分别用桶装了。现场吃也可,分给个人回家去给老婆孩子解馋也可,都十分便宜。
一百三十多两银子着实不少了,可架不住都是正当年纪的大肚汉,端的能吃,且又要喝酒,自然也不能用次一等的糊弄,因此竟不够使,牧清寒自己又添了几十两,额外叫了些酒菜,便轰轰烈烈开了场。
这么一大笔银两若放到一般兵士身上,说不得要狠狠勒紧裤腰带攒上几年,且也不舍得花,可他本就富裕,并不以为意,乐得叫手下兵士们过得好一些。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了。
世人总爱对黄白之物嗤之以鼻,摆出一副高贵清澈的模样,可却无人敢说它无用。
正巧现场就有几个火头军,当即去捡了木棍,绑了几个架子出来,十几头猪羊就这么穿在上面,缓缓转动,反复炙烤。烤的过程中,他们又不断往上撒盐、抹蜜,各色佐料通过上面割开的口子缓缓渗入,与肉汁混合在一处,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为浓烈的诱人香气,直冲云霄。
那几头羊肥嫩的很,不多时表皮便已烤至金黄,许多地方缓缓渗出油脂,一滴滴落入下方欢快跃动的火堆中,噗的一声炸开来,进而迸发出更加刺激味蕾和食欲的香味!
底层兵士生活艰辛,饭量又大,并不能经常吃肉解馋,这会儿闻到味儿都不自觉开始吞咽口水,忙活起来越发有劲了。
朱元也跟大家一同乐呵,最后更干脆挽着袖子下场,还嫌弃几个兵士手艺不好:“看看,看看,都烤的些甚么!这几处都干焦了,当真糟践了几只上等肥羊羔子。”
说完,干脆将那几个满脸臊红的小兵撵走,自己亲自上阵,十分熟练的翻动起来,然后难掩得意的对这几个晚辈传授经验:“瞧见没?要这么着才好。既不容易糊,且更容易熟,真到了行军打仗的时候,哪儿来那许多功夫与你们操弄饮食,自然得快些个才好,平日也多练练,这般笨手笨脚的,如何敢说是我北禁军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