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雪融近日咳嗽不曾减轻,可喜的是终于能够下床。凤兰会扶着他,在太阳好的时候出去吹吹风,其余时间则在屋里一起念书弹琴,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是每日的功课,可雪融吃得很少,凤兰次次都要下功夫努力填塞才可。

赫连渊亦每日都来,他自然把雪融受伤都归咎到凤兰头上,对他比从前更是没有好脸色。

刘青则很少来,凤兰自然不会忘记找他的事,只是过去几日实在对司徒雪融担心得很,于是暂且抛之脑后,一旦有空,立刻跑去刘青处问他:「那个叫罗琛的在哪?我要杀了他。」

「他被收押大牢,后日遣送回华都城听候处置。」

凤兰即刻质问道:「送回京城?为什么不现在杀掉?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还要包庇他?」

「不是包庇,罗琛其人,这一辈子,我是不会再信他一次、帮他一次。」刘青的表情看不出特别的喜悲,只略带薄凉地陈述:「可军纪如此,罗琛是北漠皇亲,能不能杀,是皇上说了算。」

「抓到他的又不是皇帝,凭什么皇帝说了算?皇帝说不杀,就真不杀了?」

「凤公子不必担心。以其罪状,十有八九要凌迟处死,我亦会力争定他的死罪,总之必然要他一条命,以赎当日渎职之罪。」

刘青语调平淡,听得凤兰却难受。他知道刘青这番话说得已然很绝了,却想起曾经在牢房里,他和罗琛之间那种淡淡的温馨,虽然那人对雪融的所作所为让他发指,也怨恨过刘青对他的纵容,可是如今听到这话,不由得觉得悲从中来。

如果横在中间的是伤害和背叛,要挽回多难,更何况加上国恨私仇。

他不能够想象刘青此刻的心情,可是被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那样毫不犹豫地拿箭射向他会是什么感觉,如今想要致他于死地又是什么感觉,想想就心寒。

无法想象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样,凤兰不由得想,如果他和雪融是敌人,将会如何呢?

雪融应该不是那种会置国家人民于不顾的人,所以……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自己肯定要做那个抛弃力场的人了。那样的决定,自己做不做的了呢?

这样想想,能够像如今这般没有任何顾虑地相爱,虽然波折坎坷,却已经十分令人欣慰了。

在押返京城之前,凤兰去看了罗琛一次。那少年虽然蓬头垢面,神情却还是桀骜不驯,身上的铁链甩得铿铿作响,看凤兰的眼神也一如既往嚣张。

凤兰见了他,就难免来气,干脆叫人把他架起来就甩他巴掌,手打疼了就拿旁边士兵的佩剑剑柄砸,越砸还越觉得不够,真恨不得能拔剑,像当初他毫不留情地刺进雪融身体时一样,让他尝尝那种滋味。

罗琛被他打,一点也不痛的样子,反倒哈哈大笑:「司徒雪融怕是死了或者离死不远了吧,否则你那么疯干嘛?」

凤兰暴怒,剑刃出鞘,就被人从后面抓住。回头看是刘青,正以为他要护着罗琛,刘青却从他手里抢过剑,向罗琛砸下去,毕竟力道不同,凤兰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罗琛闷哼一声,抬头睁大了眼睛,眼泪突然就滑下来,刘青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把剑交回凤兰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了之后,凤兰没再下手,牢房里回荡着罗琛压抑不住的低低啜泣。

回到屋里,凤兰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跟司徒雪融说了,司徒雪融只是轻微吃惊,继而自语:「……是啊,早该想到。」

「雪融对这类事情总是比较迟钝。」凤兰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心道幸好你迟钝,否则不早就被赫连渊占了先机。一看时间已经不早,而司徒雪融仍旧拿着个什么图在看着,就一把抢过来说:「该睡觉了。」

「还不算晚,」司徒雪融伸手夺回:「已经和赫连商定后天向北漠境内出发,以往我们幷未进过北漠国境,对地势不熟。我就再看一会儿就好。」

凤兰根本没有听说又要行军的事情:「不行!你身子还没好就又要颠簸,怎么行?混账赫连渊,果然不是他家的,他还是不知道心疼!」雪融这次的病不似以往,凤兰精心调理了个半个多月仍未见起色,此刻行军,岂非雪上加霜?

「军情耽搁不得。」司徒雪融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说:「你晓得,这一次举国耗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必须要重击北漠,杜绝疆土之患,这样华都的百姓才能……」

「军情耽搁不得你就耽搁得?」凤兰打断他,一把没收他的图:「别拿什么国家百姓的大道理唬我。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的命比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贵重多了?总之你好好休息,快点给我好起来,否则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