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怕什麽?赫连渊自问,这个人哪里比得上自己,值得自己为他那麽多顾忌,甚至值得自己用有些下三滥的手段杀掉麽?

然而不弄死不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麽坚持,就知道如果不弄死他,司徒雪融说不定永远被这个人迷惑,不仅仅在他容貌正好的这十年二十年,或许将来,再将来。

然而他毕竟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也不愿意将来要背负著杀死他的罪恶感跟在司徒雪融身边,於是他在心里跟自己定了一个盟约。把这人关在这里,出兵红珠。如果司徒雪融够在乎他,解围之後必定四处寻他,如果找到了这里就是天意如此,他也不能说什麽;但是如果司徒雪融并没有找他或者并没有找到这里,他怎麽死的就和自己无关,今後都不必受良心的折磨。

赫连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叫人几重锁了牢房,带走所有的士兵前往红珠城。

第41章

围城十六天,城内的粮草就要用尽,地道还没有挖通。司徒雪融的神经高度紧绷,所有最坏的预测都已经被他做尽,也设计了把伤亡降到最小的方案,如果事到无可挽回,为了避免北漠屠城百姓无辜遭殃,只有弃城投降,然而他自己身为将军不可能接受招降,唯有自裁明志。

一辈子也差点死过好几次,司徒雪融并不畏惧死亡,如果是半年以前,他甚至可以无牵无挂地慷慨赴死,可是如今,当真舍不得。

因为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还不知下落,因为担心他的将来,因为尝到了幸福才知道了短暂,因为不能见他最後一面的话就是死了都不能瞑目。围城十六天,分开十六天,就已经像一辈子那麽久,没有他笑著在身边的日子味同嚼蜡,一日日漫长得想要拿刀把它切断。

绝命书已经缝在了内襟,不过是尽忠报国一类云云,而写给凤兰的小笺被藏在凤兰给他的香囊里放在他们的枕下,也不过是寥寥数语,因为思念和情深本来就无论如何也写不完,而且写到一半信纸就被默默流下的泪水沾湿,只能哽咽著停笔。

本来以为……幸福是很长久的事情,就像那次握著他的手走在麦田,跟他一起放风筝,将来的人生都是那样,在灿烂的阳光下一点一滴慢慢流逝,然後一点一滴慢慢聚集成一生最美好的记忆。以为一直到头发花白,还有这样一个可爱的独特的脾气火爆性格倔强又温柔似水的人在身边一刻不停地说著,自己可以笑著听,互相依偎著看夕阳落尽。

那个香囊,虽然很想一直戴著它,但是也贪心地希望在自己离开之後能留下个什麽让凤兰偶尔能想著自己,可惜他真的没有什麽宝贝的东西,只能把这个香囊物归原主。

在他提剑上了城墙的时候,惊讶地看到从西北方向华都军队仿佛从天而降,红衣的赫连渊从极远处就能看到,司徒雪融看著久违的故人思绪万千,继而回身整备几乎看得傻了眼的城内守军们,下令立刻集结开城门出战。

司徒雪融和赫连渊的作战思维向来合拍,北漠人被赫连渊大军压向红珠城方向,谁想红珠城却突然开门迎战,又从城墙上用大量弓箭射击,北漠腹背受敌,而此时别的将帅的旗帜都在,偏偏总将领罗琛又在此时不知所踪,军心涣散,很快四下逃窜。

三十万对三十万,这是华都与北漠在数年来最大规模的一场战役,在红珠围城十六日之後被华都翻盘大获全胜,乘胜追击北漠残军百里,俘虏杀敌不计其数,重创了北漠军力。

刘青是被北漠使臣出面和司徒雪融讲和的时候换俘虏换回来的,当晚就回到了红珠,本来他还一直在跟司徒雪融为自己的失职而谢罪,可见到赫连渊之後就开始和他一路针锋相对起来,直骂他通敌卖国。

“刘大人很久不见,含血喷人的功夫还是没有变。”

刘青很不屑地笑了一下说:“赫连将军言重了,刘某可是有证据的。北漠罗琛亲口说你收了他们的金子给他们放行,难道还有假?”

“罗琛你也能信?他灌输你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离间我们而已。”

“哼,”刘青道:“明人不说暗话,赫连将军做过什麽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在北漠军营的日子可不好过,你以为我射了罗琛两箭他还有德行把我放回来?要不是北漠一心求和,绝对不能拧著罗琛的意思硬把我送回来。”

刘青说著,看了司徒雪融一眼,司徒雪融问赫连渊道:“是否真有此事?”

赫连渊那叫一个委屈,无论是不是事实,他才救了司徒雪融救了整个城,他对自己的信任居然还是敌不过一个没用的刘青,当即甩手要走,却被司徒雪融拉住非要问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