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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箬是苏梅母亲的字,苏梅没见过她这位所谓的母亲,但是从老太太口中,她知道这皎箬是汉陵城中有名的高门贵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容貌更是纤丽秀雅,端庄娴淑,奉旨下嫁给文国公府大房公爷苏开平,九月怀胎之际执意上山烧香,却路遇土匪,香消玉殒,只余被她的尸首护在身下,未足月而生的苏梅。

那次文国公府车马遭土匪劫难,只苏梅一小婴儿生还,其余跟随在侧的文国公府之中的丫鬟婆子,奴才护卫,无一生还,这也就是为什么苏梅能被人当成皎箬之女被接入文国公府的原因。

但苏梅知道,当自己长到双七年华之际,这一切都将不会再属于自己,因为那个真正的文国公府嫡女,会来拿回这原本便属于她的一切,而她只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贱籍之女,享受了这许久的富贵,终归是要还的。

老太太的宠爱,爹爹的疼爱,哥哥的爱护,弟弟的喜爱,都将不再属于她,这十四年间的疼爱,只因为她身体里流的不是这文国公府的血,所以便变成了一场笑话。

第2章

上辈子,苏梅锦衣华服的活到双七年华,却被突然告知自己只是一介妓女之子。

那时,她惶然无措的站在过厅之中,看着那个被老婆子领到自己面前的女人,那是一个长得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风尘女人,一身艳俗装扮,金钗玉环,似疯非疯,似癫非癫的抱着她大笑,然后便撞柱而亡,鲜艳的血色随着那女人身上细薄的红杉而漾开,浸润了苏梅脚上那双鸾首凤尾的精细绣花鞋。

然后,苏梅便从一介公府嫡女沦为一个父不详,母为妓的贱籍之女,又因为有着那一身雅艳娇姿,被送入宫中的教坊司做了一名官妓,供那些贵人官员赏玩,虽然她第一次出场陪客就被那个权倾朝野的男人一脚踹死了,但是苏梅觉得,她倒是宁可死,也绝不论为那些脑满肠肥之人的掌中玩物。

想到这处,苏梅缩在老太太怀中,忍不住的朝珠帘后那个正罚抄经书的男童看去。

男童身上穿着一件脏污小袄,白嫩的手掌上满是污泥伤口,正哆嗦着手坐在半开的窗户口抄写经书,那簌簌的秋风顺着窗缝渗入,几乎吹干了男童身上那带着污水的小袄,以至于那男童冷的直打颤的小身子在苏梅眼中被看的一清二楚。

“穗香,去将我前日里从宫中得的那双虎头鞋拿来。”这边老太太训斥完了徐婆子,又抱着苏梅唏嘘感叹了一番,才赶紧招手对站在一侧的穗香道。

“是,老太太。”穗香软软应了一声,从内室橱柜之中拿出那双缀着四瓣斗大随珠的虎头鞋。

这虎头鞋为当今皇后所赐,双虎圆眸分别为一颗随珠分半而缀,那两颗随珠龙眼大小,可在暗夜之中散发荧光,小孩再喜不过。

“来,我给娥娥穿上……”老太太抱着怀里肉滚滚的苏梅,小心翼翼的替她穿上手中那双虎头鞋。

苏梅窝在老太太怀中,一副乖巧模样,好似完全没看到那跪在老太太下首处正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四个泥猴。

隔空蹬了蹬自己穿上虎头鞋之后的小脚,苏梅那张白嫩小脸之上欢喜非常,她笑嘻嘻的从老太太的罗汉床上爬下,晃着圆滚小身子绕着那四个泥猴跑了一圈,然后突然身子一转,趁着丫鬟婆子不注意,直接便穿过珠帘,朝内室之中跑去。

内室之中,马焱正捏着手中的狼毫笔跪坐在软垫之上罚抄经书,一张白玉小脸上虽沾着干硬污泥,但却是满满严肃神色,即便是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也丝毫不影响他那一手使转如环的流畅字体。

“哗啦”一声,马焱身上突然扑上来一个香软的粉团子,他那抄写到结尾处的经书,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多了一条又长又粗的墨色划痕,直接便将那页白纸黑墨一分为二。

被冻得僵直的小手捏着手里的狼毫笔,马焱垂首,看了一眼那窝在自己怀中正仰头看着他的小苏梅。

苏梅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十三岁那年,便已经艳冠汉陵城,汉陵城中曾有传言,绝色者,绝一代之丽也,然苏梅的绝色不止在于皮肉,而在于那股从骨子里头散发出来的颜色之艳,那股浑身雅艳之气,丰盈而不见肉,纤美而不见骨,妖媚的令人窒息。

“四哥哥……”粉雕玉啄的小人儿声音细糯,说话时奶声奶气的,那绵软的小身子暖乎乎的贴在马焱身上,似乎还透着一股子浓厚的奶香气。

“四哥哥来看娥娥的新鞋子……”苏梅一边奶声奶气的说着话,一边使劲的掰着自己的小短腿往马焱身上蹭。

马焱冷着一张小脸,目光微眯,漆黑双眸之中平静无波,只伸手轻轻的拨开那黏在自己身上的苏梅,然后在书案上重新铺好纸张,继续抄写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