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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碧奴却淡淡道:“不用费劲了,等我集齐了十一枚刺青,主人必定会出来见我。”她纤长的五指微微变化,五色老狐又癫狂般地绕着三人,在庙中奔跑起来,凄厉的狐鸣在夜晚听来宛如鬼哭。

任碧奴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微微侧首,皎洁的月光照在脸上,她的神情婉媚中竟也有些肃然:“我不会欺骗你们交出性命,请放心,到那时候,要么我,要么主人,都会为你们报仇的!”

唰的一声轻响,漆黑的鞭影破空而出!

这一次,取向的正是两人的咽喉。

而此刻,聂隐娘手中已经没有了银针,柳毅也已没有了珊瑚枝。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满天鞭影中束手待毙!

《任氏传》传奇本记

长安有一人,名叫郑六,一日骑驴过升平北门,遇到三位女子,其中有一位穿白衣的容色尤为秀丽。郑六不禁心向往之,与白衣女子搭讪,那女子也不拒绝。郑六跟她一起到了她住处,只见房屋修正,甚是华贵。女子置酒招待郑六,并留郑六歇宿。女子自称为任氏,美艳丰丽,歌笑俱绝。郑六不觉被其迷惑。任氏称郑六不便久留,天还未亮,就送他离开。

郑六见时候尚早,就坐在一家饼铺里休息,顺便跟主人闲谈,问方才任氏所居之处是谁家的宅子。饼铺主人却说那宅子早就荒废多年了。郑六大骇,不肯相信。主人这才想起那宅子中住着一位狐仙,常诱惑男子同寝。郑六心下惊异,不敢多说什么。

但他对任氏的美艳却无法相忘,过了十余日,偶然在西市衣铺里见到任氏,郑六连声招呼,任氏却以扇遮面,不肯回答。郑六再见佳人,心中大喜,立誓赌咒,并不因她是狐妖而嫌弃,任氏这才与他相见,欢会如初。

郑六另外买了座宅子,与任氏同住,视之如妻室。后来郑六因官赴任,想带着任氏一起去,任氏却无论如何不肯同行。郑六再三恳请,过了很久,任氏才皱眉说有个巫师说她今年不宜西行。郑六大笑,觉得这都是迷信妄言。不得已,任氏只好同行。当他们走到马嵬时,正碰上一群猎户。一只苍犬自草丛中突然窜出,任氏大惊,化成狐狸狂奔,苍犬狂叫着在后面追赶,郑六悔恨交加,策马在后连声呵斥,奔走了一里多路,任氏死于苍犬之口。郑六倾囊而出,赎下任氏尸体葬下。回首看见任氏骑过的马在路边悠然吃草,任氏的衣服委顿在马鞍上,鞋袜还挂在马镫上,正如一只蝉蜕。

非烟案:任氏当是《聊斋》中狐仙的原型,无论婴宁还是青凤,都能看出任氏的影子。

第九章狐仙庙

突然,一道耀眼的紫光破空而降!

这道紫光是如此之强,几乎灼伤了所有人的眼睛。狐仙庙发出一阵绝望的哀鸣,五根合抱粗的红柱齐齐当中折断,小庙整个坍塌而下!

任碧奴大吃一惊,袭向聂、柳二人的鞭影瞬间折回,在自己身前绕成一团光幕,将纷飞的石屑、碎木隔挡开去。

一股强悍之极的杀气随着崩塌的狐仙庙,狂泻而下!聂隐娘心神为之一颤,这样凌厉的杀气,她曾经遇到过一次!

聂隐娘忍不住向杀气来处看去,只见冲天的烟尘中,一个紫色的身影傲然而立,手中一柄文龙宝剑,放出夺目的光芒,盛极的月色也为之黯淡!

难道是红线?她还没有死?

聂隐娘不禁骇然变色,她甚至宁愿面对的是任碧奴!她怔怔地立在当地,仿佛心神已为这杀气所摄,突然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她向后拖去。

她身后正对着小庙正中的红漆神龛。神龛下用青石块砌着一个狭窄的石柜,本来放些香蜡贡品,由于小庙荒废已久,石柜早已掏空,此刻正好能容两人栖身。聂隐娘惊魂未定,一根红柱轰然塌下,正挡在石柜前,遮住了两人的身形。

聂隐娘正要问:“你怎么……”柳毅摇手示意她噤声,目光却透过红柱的罅隙,向外看去。

尘埃渐渐散去,小庙已然轰塌大半,碎木乱石凌乱地堆在空旷的土地上。

红线全身濡湿,仿佛刚刚从江中走出,乌蛮高髻已然打散,匹缎般披垂而下,几乎拂到地面。她右手握着长剑,剑身如雪,一道极细的血痕蜿蜒而下。而她左手却提着一团火红的毛皮。大蓬的鲜血顺着毛皮不住喷涌,青色的大地也被染得乌黑。

风过云开,月光如雪,照出那团毛皮的形态——骇然正是那只红狐的下半截身体。它身体的另一半正躺在血泊中,嘴角渗血,雪白的牙齿森然吐出,碧眼圆睁,似乎还在痛苦地抽搐。

任碧奴手持九节鞭,怔怔地站在废墟当中,她似乎被这样的惨变惊呆了,良久,才痛呼出声:“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