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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嘴唇印在那片皮肤上,她缩了缩脖子,低低咕哝着,“别这样。”

他听了不太高兴,“为什么?”

弥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她回过脸凄然看着他,“夫子,你对我有几分真心?”

他动作一顿,彼此间的空气变得紧张起来。他往后靠,脊背顶在围子的棱木上,“这话你不该问,问了我会生气。”

弥生气鼓鼓的瞪着他,“你生气又怎么样!你生气,难道我就高兴么?”

“你是榆木脑袋。”他说,“我对你好不好,你自己感觉不到么?”

她长长叹了口气,“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咱们……”她忖了一会儿,想找出个恰当的比喻,可是心绪乱成了麻,完全找不到切入点。她艰难的比个手势,“才刚皇后说了要我的庚帖,要给咱们各自指婚。我很担心,唯恐旨意出来了,少不得南辕北辙。”

这是一定的,因为师徒的名分在那里。他沉默了下来,顿了顿道,“容我再想想法子,实在不成,我去同皇后说。”

他这么一表态,弥生反倒有所顾忌了,“夫子是圣贤,我不能带累你的前程。”

他静静看着她,“再做圣贤,连最爱的人都要弄丢了。”

弥生吃了一惊,她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她是他最爱的人么?她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他一向都雅,如今逼得他耍ròu麻,她愧怍之下又觉得难为情。只是太快乐,这样简单的一句,于她来说已经足够支撑好久了。她心软,固执起来虽然也放刁,爱无理取闹,但大多数时候也晓得深明大义。他越是这样,越是对比出她的狭隘来。

“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她期期艾艾的说,“我只是不愿意你娶别人。”

他淡淡的笑,“我知道,所以为了你,要我放弃登极之志也无不可。”他捋捋她的发,“我唯一怕的是保护不了你,大王对你有意,还有二王……将来不管谁继承大统,我都无法与之抗衡。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一点都没错。”

大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虽然木讷,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可是二王却叫她不解,他是文质的性子,对谁都客客气气,对她和对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惶惑的望着他,他说无法与他们抗衡,叫她莫名辛酸。他在她眼里是至高无上的,是无所不能的。他生来就该站在权利顶峰俯视众人,他不该屈居人下。

她垂头丧气,近来烦恼接踵而至,果然年纪增加了,心思就变得重了。她皱着眉头,一只手无意识的来回抚摩他的指甲。隔了阵子似乎下定了决心,语气变得铿锵,“我知道我孩子气,考虑事情也欠周到。我不说别的,只要夫子记得,夫子曾教我恪守闺范,不论将来嫁了谁,三从四德决不会忘。若是有幸能和夫子结连理,我肝脑涂地辅佐夫子。但若是与夫子无缘,弥生自有要效忠的夫主。日后相见,除了师徒情分,便再不会有其他了。”

她的话简直令他错愕,他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决绝的态度,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是头一回让他感到棘手,她的审慎是掣肘的挑衅,于是心里难免愁肠百结。他何尝想把她拱手让人?可是所有计划一环套着一环,像庞大的开动的镖队,已然开始按序实施,临时再想改变,哪里那么容易!

他盯眼看她半日,由不得恼羞成怒,“我知道你有气性,眼下保证能迎娶你似乎言之过早,且走且看吧!若是有缘分,天也拆不散我们。若是情深缘浅……你只管自保,我是死是活不用你来顾念。”

相爱的两个人一旦闹起意见来,说的话句句都捅人心窝子。弥生佝偻在那里,一股热气冲上来,熏湿了眼睛。她扭过身去,固执的仰起脸,然而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淌过脖子的弧度,淌进领口里去。前途渺茫,她几乎灰了心。是她要求太高让他为难了么?她爱慕他,想和他长相厮守,这点期望过分么?不能保证娶她,却口口声声说爱她,他存的到底是什么心!

高辇停稳后他照例先下车,回身去接应她时她没有领他的情,提着裙裾从车辕另一边纵下来,眨眼就奔进了王府大门。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忘了收回,晚风吹动广袖,他怔怔站在那里,脸上是凄凉憔悴的神情,但是没有人看见。

卬否的院门半开半阖,她匆匆的进来,勾手去cha门闩。门臼宽拓,撞在槛上轰然一声响,惊动了檐下绣花的皎月。皎月把花绷往蔑篓里一扔,快步迎上来,见她脸色不佳便追问,“女郎怎么了?遇着不痛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