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三人都是一声不发,全力向前急奔。这谷底常年无人至,树木丛生,极为茂密。满眼望去,那树木都有合抱粗,枝叶浓郁,将天色遮得连一星都看不见。三人奔出去二里多远,方才止住脚步,少作喘息。

江玉楼的狐裘已染满了碧色叶绿,但他的脸却仍如皎月一般,就算在这样的阴沉树林中,也仍然是那么的净洁,仿佛这不是随时就会被敌人追上杀死的修罗场,而是歌舞升平的琉璃世界。他细长的眼眸眯起来,淡淡地看着辛铁石:你受了剑伤。

辛铁石的手一直按在左胸口,苦笑道:不错。我这个五师弟向来是不见血绝不罢休,与他对战只落这点伤,还算好啦。

江玉楼道:但你断臂之后,再受这样的重伤,你还能再战么?

辛铁石的笑容更苦,他知道,自己已无法瞒过朋友了。他本不想让江玉楼看出来的。江玉楼看着他,缓缓道:而且与你的师弟们作战,你应该很不情愿吧。

辛铁石漠然不语。江玉楼道:如果换了别的对手,只怕你早就一剑杀了他吧?

辛铁石沉着地摇了摇头,道:这你就错了,我这几个师弟的功夫绝对不下于我,尤其是我的大师兄。他的脸色甚至有些难看:如果遇到大师兄,那我们只好什么都不做,等死就行了。因为我们无论做什么,都绝对打不过他的。

江玉楼不屑道:真的么?可惜我的琵琶骨还没好,否则

辛铁石叹道:别说是大师兄了,就算是三师弟、四师弟,也绝非重伤之后的你我能够对付的。

江玉楼笑道:他们不是你的师弟么?你这个做师兄的怎么如此妄自菲薄?

辛铁石摇头道:我是师兄,也许只是因为我的年纪长一些吧。三师弟南宫望、四师弟燕西来,他们俩有个同样的绰号,就是‘武痴'。

听到这个绰号,江玉楼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因为大凡有这个绰号的人,他们练功极为刻苦,往往能够突破人类的极限,而且他们心中极少常人的是非观,也没有正邪之念,搏杀之际全然没有半分犹豫心软,极难对付。

只听阎王神医冷冷道:你并非不能胜过他们,只不过你的心太杂,顾及的事情太多,使你的武功大打折扣。

辛铁石沉默着,阎王神医高清的声音从他的头顶飘了下来:方才你与陆北溟一战,在他弃剑抢上之际,你完全可以不管他怎么打,横竖几剑斩落,便可将他重伤。但你心中存了兄弟之情,便步步被他牵制,终于伤在他手下。

辛铁石苦笑道:那又能怎样?我总不能看着五师弟,然后告诉自己说这是个穷凶极恶的敌人吧?

阎王神医道:为什么不可以?

辛铁石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玉瓶,阎王神医缓缓道:我知道你会施展飞血剑法,这瓶中装着的是上古懒龙之血,可以抵消掉飞血剑法的暴戾之气,使之不再反噬,兼且助长飞血剑法的威力。但你施展此剑法之时,便会变得狂暴之极,神智不清,六亲不认,那时你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

辛铁石看着这个玉瓶,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从瓶内透了出来,将那本来洁白温润的玉质都染得赤红起来。就算只是看着,他仍然能够感到那懒龙之血的暴戾。也许它真的能够克制住飞血剑法的戾气?但为了施展此剑法而失去神智,值得么?

自己失去神智后会做些什么?会做好事,还是会大杀一通、大哭一场?辛铁石心中实在没有半点底。情不自禁地,他对这个赤雾缭绕的小瓶子兴起了恐惧感,摇头道:还还是算了吧。

阎王神医将那瓶子掷到他手里,淡淡道:收下吧,早晚有一天你会用的着的。

辛铁石握着赤玉瓶,犹豫了许久,终于小心地将它放在了怀中。

江玉楼伸了个懒腰,叹道:可惜啊可惜,我这解忧刀竟然派不上用场,只能受你的保护,可真是窝囊。

辛铁石苦笑道:我倒很想被别人保护着呢,你就不要抱怨了。

一人笑道:的确是,被保护着总比保护别人要好,起码不用挨了一刀又一刀。

辛铁石面容一肃,一道人影从浓密的树影中隐了出来。他双手空空,背负在身后,看去一点敌意都没有,只是脸上的神情总有那么点狡黠,让江玉楼很不舒服。那人仿佛知道他的不悦,从一现身就盯着江玉楼:这位就是江玉楼江公子了?

江玉楼哼了一声,那人道:我名燕西来,二师兄想必已告诉过你了。

江玉楼又哼了一声,燕西来淡淡道:闻说你跟荀无咎齐名,分别号称魔教、正道第一年轻高手,我们几兄弟都不在江湖上走动,没想到便宜了你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