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钺笑了笑,自从做了还剑山庄庄主之后,他还很少有笑不出来的时候。他淡淡道:灵均师侄,你的皎然神水功果然以大成,不枉你闭关这许久。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位二师弟,方才剑伤了你最尊重的师父呢?
灵均也淡淡道:我只知道师父有命,九华山上,任何人都不准动武!
谢钺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几乎忍不住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后辈,但他还是忍住了。灵均已得九华老人真传之七八,虽然向不在江湖上走动,但当三年前他见到灵均用一只袖子就将大盗铁青鹤擒住,他就不愿跟这个眼瞎心明的少年交手。何况九华老人的规矩向来大的很,只要他不死,谢钺便不愿在人前与他相抗。他深吸了几口气,笑道:你的这位好师弟,却不但动武,还将你师父打晕过去了呢!
灵均依旧神情淡淡道:我家门中事,不用别人多管。
谢钺登时大怒,灵均却缓缓转过身去:动武者死!
两蓬水袖倏然大放,化作蔽天水云,向江玉楼三人盖了下去!
谢钺这才知道,适才灵均对战散花掌四人时,实已手下留情了的!若是他一出手就是如此威力,只怕这四人未必能从这一击中全身而退!
这少年虽然目盲,但心却更明更灵,真气空明清和,大有神仙出尘之意。这一招如云生大泽,风呼长天,就算眼前有几十位敌人,也是一扫而空。所以灵均用太白的一句诗来为它命名:闲与仙人扫落花。
江玉楼的脸色再度变了。袖风才及体,他就知道此次再也难逃。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与这道缥缈而又浩瀚,灵动但却辛辣的真力相抗。辛铁石的脸色也变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向来呵护着他的大师兄。面对着这一击,他突然生出了仰望苍天的感觉!
袖风呼啸,轰嗵大震中,三人被击得穿墙而出,都是气血翻涌,眼前金星大冒。江玉楼探手怀中,辛铁石忽然握住他手,低声叫道:走!他拉着江玉楼与鬼音娘子,咬牙奋力,向后山奔去!身后一股杀气飙射而来,江玉楼百忙中回头一望,就见灵均双袖飞舞,击在地上,将身子托起,宛如御风而行一般,向三人追了过来。江玉楼头才回过来,灵均袖子便如落云一般轰然击下,袖风呼啸,几乎是擦着他的面门击在了地上。
江玉楼大惊,急忙夹紧了那只受伤的胳膊,奋起真力,向前急奔。
这种最简单、最原始的办法却最有效,只要奔得快了,便能逃开水袖的攻击,这实在比什么防守都有效的多。只是,他们能逃多远?眼见灵均双袖飞舞,宛如御龙控鹤一般,足不点地却快逾奔马,他们这三个重伤之人,却又如何脱逃?
天涯。转过九华的后山,猛然之间,山壁上显出这两个血色的大字,映在苍茫的暮色中,说不尽的苍凉,道不出的寂寞。
天涯之下,是一道极深的悬崖,云气蒸腾,几乎望不到尽头。三人的去势嘎然而止,云影飘飘中,灵均修长的身影也追了过来。
衣襟带风声叠然响起,谢钺带着几个人也追了过来。灵均淡淡地笑了笑,道:你若是信不过我,不妨自己动手。
谢钺一窒,跟着笑道:贤侄只管出手,老朽为你掠阵。
灵均不再说话,他身上忽然起了一阵涟漪。受这涟漪的带动,他身上的长袍立时轻微地颤动起来。两只长长的水袖也宛如枯水起波,飞舞浩瀚。谢钺神情一变,急道:大家退后!
就见灵均黑玉一般的长发狂舞,真气在他身周疾绕旋转,化成一条无形的水龙,带着他的两只水袖高高飘起,跟着,轰然砸了下来。
大力如潮,勃然喷涌怒发,相互挤压拥贬,形成高速旋转的涡漩,暴溅向辛铁石三人。辛铁石惊道:大师兄
一句话还未说完,气浪汹涌卷来,将他们一齐吞没,远远地向崖下投去,那沉沉的山蔼迅速就将他们吞没了,然后再度回归为死寂。
灵均一动不动,任由长发瀑布一样落下,凌乱地散在他坚毅的面容上。他的面容有着说不出的落寞与悲伤,然后他缓缓转身,走了。
谢钺却没有走,他沉吟着,慢慢走到悬崖边上,双目深深地向下看着。他似乎想穿透这重重的云雾,寻找出辛铁石三人的下场,但雾霭如山,他又怎能看透?
良久,他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向崖下丢去。许久,崖底下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回响,似乎下面是些烂泥。就算是烂泥,这么高跌下去,也必无法活命,没有人能怀疑这一点。
谢钺自然也无法怀疑,他的脸色更是郑重,似乎已完全陷入了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