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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儿……”

“吾妻……”

蓝笙上前坐在榻上。

盖头飘落,对望的两人双双怔住。

震惊痛心之色一瞬间闪过蓝笙的双眸。感月心下一阵黯然,依旧强行摆出一副笑容。望着眼前严妆明丽的少女,蓝笙嘴角缓缓沉下去,片刻尴尬过后,他径自起身震袖,踉跄着步子朝门口走去。

按捺着内心的挫败和不甘,感月银牙一咬,猛的站起身来,也不管浑身环佩累赘着,叮当乱响,纵身扑过去抱住眼前身形萧索的新郎。蓝笙本就酒意上涌,被她这突如其来一下,撞的险些跌倒,沉默片刻,竟仰面冷笑起来。

听着蓝笙摧人心肝的笑声,感月也顾不上害怕,横竖此时屋门紧闭,只要动静不过分,她可以大展手脚。

“你往哪里去!”感月松开臂膀复又使尽全力将蓝笙扳过来。不等答话,又压低声音喝道“我与你已经在青庐里头拜了天地,就是你蓝笙的妻了,你今日若踏出这门半步,我定然一头撞死在桌角!”

“你自寻死去,与我何干,暖儿到底还是不愿嫁我,我进道观做个闲散道士也罢。”蓝笙眉眼薄凉,冷冷的斜睨着倔强的梗着脖子的少女。

不意那初见时,浑身如同有春风旋绕的温润男子竟说出这样绝情之语。感月一根根松开方才紧握蓝笙双腕的手指,也哼哼冷笑起来。直笑的浑身打颤,才停下来,看着眼眸中终于多出一丝怜惜的蓝笙,只这么定定看着,蓦然的,泪落如连珠。

“好你个蓝笙!我只问你,你当初明知布家大姐姐心属容与舅舅,为何还愿娶她?”虽然声线颤抖的分外厉害,甚至牙齿都咯咯相碰,感月脑中还是条理分明。

蓝笙颓然扶额,兀自沉默不语。

“你不愿意答,我替你答,只因我最懂你!”感月轻轻一晃头,耳畔沉甸甸的珠翠拉的她新穿的耳洞生疼。“你是觉得,被爱比去爱,更来的幸福。此时你恨大姐姐不给你去爱她的权力,焉知我也在恨你不给我去爱你的权力?”

“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你就该知道,大姐姐跟容与舅舅已经双宿双飞,圆满幸福。死心吧蓝笙,你当初想怎样去一点点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赢来大姐姐的心,正也是我所想的如何来温暖你!”

说这些话时,感月一直带着些微声嘶力竭的意味。她已经说出了自己所认为最中肯的话,如果蓝笙依旧执意扔下她,她也不再后悔。因为她自觉此时,她已经在自己爱上的男人面前,绽成了一朵款款怒放的花。

蓝笙恍然的看着眼前的感月,尽管脸上脂粉已经沟壑纵横,此时的她眼中骇人的眸光,让她整张脸庞显出震撼人心的美丽。因一直在流泪,此时那嫁衣前襟,已经满布大片血一般深深浅浅的水渍。品着话语里的情意,看着水光溶溶的双眸,共鸣之意在胸胁激荡,蓝笙只觉得从第一眼望见布暖以来,所有的心动,委屈,神伤齐齐涌上心头。他快步上前,将哭的愈发厉害的感月圈进怀中,强忍片刻,也哽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儿臂一般粗的龙凤红烛毕啵一声,爆出了一团火星,惊醒了犹自相拥,宣泄情绪的两人。蓝笙微微离开感月的怀抱,他自懂人事起便在锦绣脂粉堆里周旋,在女子面前如此失态,还是头一遭,而且还是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少女,未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反观感月,因为自己走出了成功第一步,此时眼角眉梢已尽是狡黠,却仍垂着头,做新嫁娘姿态。

蓝笙轻咳一声起身,又向门口走去,感月一慌,赶忙伸手牵住他衣袍一角。蓝笙微微失笑,道:“我不走,我传下人送点热水来,你这花脸猫的样子,可怎么睡。”

听到蓝笙提到“睡”,又说不走,感月心下突突然,看来新婚夜新郎留宿书房这类坊间常说起的倒霉事,应当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但一想到一会儿的夫妻之礼,还是羞的抬不起头来。

蓝笙方一推开屋门,回廊那头就有小厮恭声问道:“少爷可是想要些热水净身?”

“正是,抬一桶来便可,就放在门口,不必送进来。”

不一会儿就有水送来了,那小厮估摸着里头大约有啥避讳的香艳场面,也没有再要求送进门来。感月好笑的看着蓝笙将宽大的喜服下摆撩起扎在腰间,又捋起袖子,抬着一小桶热气腾腾的水进门来,大咧咧站起身,笑道:“你真好看,做什么都好看。”

第一次被女孩如此直白的赞美,蓝笙也忍俊不禁,一面将帕子放进热水,一面答她:“你这丫头现在可不好看,快来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