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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月被按住了又是一通倒腾,她才脱身出来下楼。

布夫人和几个姨母在底下检点妆奁,看见她便道,“过会子你避着点人,晚上蓝笙亲迎你就别出来了,免得多生枝节。”

她笑着点头,“我省得。”

匡夫人过来揽揽她,“好孩子,委屈你。”

“姨母这是什么话!”她抿嘴朝外看看,“我的事家里大人们都知道,我一点都不委屈,还要感激感月。”

匡夫人道,“真真体人意儿的,明明是感月任性,倒还这么说。”又道,“你的嫁妆都给了感月,我知道你们要往关外去,带着东西也不便,就叫你姨父折了现钱。眼下都在我箱笼里压着,等把感月送出门就给你。”

布暖一味是笑,“姨母真是的,还算得这样仔细么!”

匡夫人叹息道,“你和六郎两个,我原就该备两份礼。都是至亲骨ròu,你们又不易。我知道六郎不在乎那些,但女人家也该有私房。将来留着,给底下孩子使。”

布夫人道,“自己的姨母,给你你就收着,有钱傍身总是好的。”说着借故辞出来,携她到边上暗间里,低声道,“我先头差布谷远远跟着押送的队伍,才刚布谷带了话,说容与已经进了秦岭。照着时候算,大约这两日便能回来。”

她惘惘的哦了声,“阿娘,我有些担心,会顺利的吧!”

布夫人怜悯的看她,如今再说她自找苦吃已然是无用了,唯有宽慰着,“会的,容与有本事,办什么都是靠得住的。你且安下心来,横竖一心一意等他。暖儿啊,你眼下是断了后路了。连蓝笙都归了别人,你除了嫁他,委实没有其他办法。”

布暖巴巴望着她母亲,“除了他我也不要别人。母亲,我知道你答应得勉强……”

“早知是这样的结局,那时候让你到冀州投靠大舅舅多好!你和容与都未成婚,在一道难免日久生情。”布夫人摇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我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们一路走得艰难,我都看在眼里。好在容与是独孤家的人,我心里还退些。你不知道,那时候蓝笙告诉我你被他劫走了,我真是急得连命都要没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么严谨的脾气,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顿了顿,有些眼泪汪汪,“他会善待你,这点我是信的。可是你们要隐姓埋名远走塞外,日后我想见都难见到。我只你一个,叫我和你阿爷老来怎么样呢?”

布暖一头扎进她怀里,“阿娘,我也舍不得你和父亲。待风头过去了,我打发人接二老到漠上去。”她想着,复笑道,“你不知道,他早在外头买了个城。有圆顶琉璃瓦的房子,还有成群的牛羊,生活当是无虞的。”

布夫人听得发笑,揶揄道,“这会子好了,上将军不做了,买个城头做土财主去了。这点子出息!”

布暖赖着撒娇,“母亲最疼我,我会过得很好的。不论到什么时候,也绝不能忘了你和父亲。他打小苦,这会子又有身世这一说,愈发叫我心疼。往后我要好好照顾他,让他过些好日子。”

可不是么!一个男人,万丈荣光的背后吃尽苦,又摊上个无情的母亲。呕心沥血的为别人长脸,到最后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这一宗一宗加起来,就分外的使人动容。布夫人颔首,“该当的,他如今为了你舍弃了长安的一切。就是到塞外去,有城有地,有牛羊奴隶,到底繁华不及大唐。你两个只怕有阵子不习惯呢,且要相依为命。”

布暖唯恐她母亲担心,便道,“我若不成,还有他照应我,母亲宽心。”

“我就知道你这德性,说要照顾他,到最后还得他当心你。”布夫人无奈嗔怪她两句,又沉吟道,“我想着,不管他多早晚回来,你们拜了堂再走。我把女儿交出去,总要师出有名。否则我和你父亲落个不明不白的,算什么道理呢!”

布暖应个是,如今只等他回来。拜了堂,敬了茶,就算尘埃落定了。

她转过脸看窗外,澄澈的天,远一丛近一丛的飘着白絮。她攥紧了帕子,指甲割得手心生疼。外头鼓乐喧嚣,她心里的焦躁说不出来。恨不能立刻见到他,她游离在这喜庆的世界之外。没有他,她觉得自己贫瘠而可怜。但是母亲面前她不敢表露,她要装作满怀希望。天晓得等待有多煎熬,更漏里的水声每一记都滴在她心上。她念声佛,只盼他齐头整脸的,自己就算折几年寿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