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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长安的一切都不要了么?你的前程,还有这家业。”她回头望望渥丹园里,“难不成都留给她么?巨万家私,她挥霍不完,临死分派给她娘家人,白便宜了他们!”

容与笑笑,“ru娘放心,我报答了她的养育之恩,旁的一样都不会落下。不是我薄情,是她太让我伤心。”

尚嬷嬷脸上有了释怀的神气,“你要去塞外,也好。朝局动荡,不知最后变成什么样子。伴君如伴虎,不如自己自在为王。你从小到大一直不得歇,往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我也替你欢喜。”

这ru母相较老夫人来,更像是贴着心的母亲。不贪不枉,对儿子怀着慈悲的心,赛过那吃斋念佛的贵妇人。容与感激她,深深给她做了一拱,“儿尽不了孝道,ru娘多保重身子。将来我若回中原,一定去乡里看您。”

尚嬷嬷拭着眼泪道好,方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渥丹园正房的门楣上挂着两个红灯笼,风一吹左摇右晃,瞧上去颇为幽凄。

他慢慢沿着青石板上台阶,鬓角飞舞的发遮住他的眼。他抬手拨了拨,料着那位长袖善舞的老夫人一定还在佯装生病。他突然觉得可笑,其实他不该再来了,来这里是为了给她安慰呢?还是为了给二十八年的母子缘分做个总结?

还没迈过门槛就听见里头的声音,“是六郎么?”沈夫人从厚重的帷幔后面走出来,满脸的泪,“我的儿,你可回来了!”

他知道她在演戏,但仍旧快步迎上去。因为他习惯了配合,习惯看她浮于表面的爱。他扶她在胡榻上坐下,“母亲身体不适不要下c黄,有话吩咐唤儿子过去,何必亲自来接。”

蔺氏显得悲痛不已,“我哪里躺得安稳!听见你出了那些事,我急得肠子都要断了。好在菩萨保佑,你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真是我上辈子积了大德!”她说着,觑觑他的脸色,迟疑道,“儿啊,有关你的身世……”

容与不想听她捏造出来的理由,只道,“母亲什么都别说,养育之恩大如天,所有的是非曲直我心里都知道。母亲这些年的悉心栽培,我一辈子也忘不掉。”蔺氏才稍稍放下心,他忽然道,“母亲,若是我不能证明我和沈家没有血缘,被流放或处死了,母亲你怎么办呢?”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猛地怔在那里,半晌才道,“你吉人自有天相……”

容与摆摆手,缓步踱到山水cha屏前,背着身道,“我想母亲没有我也会过得很好,我削了职,母亲无非失了命妇的头衔,没有什么大碍。”

蔺氏吃了一惊,“你不是平安回来了么,做什么这样说?”

他看着她,分外替她感到难过。她那样贪婪,利也要,名也要。单是锦衣玉食还满足不了她,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出面设法营救他呢?以为没有价值就抛弃了,现在又重燃希望么?

他垮下肩,并不接她的话,自顾自道,“我才刚遣散了府里的家奴,以后也用不上那么多了。母亲需要多少,再去人市上买吧!”

蔺氏知道报应来了,他在行动了。可是再怎么样,她养到他成年,他不念旧情,让她愤怒和不屈,“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老人不用,再买生手回来从头调理,得花多大的功夫!”

老夫人的脾气他最了解,这些人落到她手上,将来不过糙糙摆布。她不念旧情,连儿子都可以不要,何况是些无关紧要的下人。他淡淡的,“他们在沈家有时候了,一直都兢兢业业,不能叫他们吃亏。”

蔺氏高声道,“你打算分家不成?我还活着,你遣散底下人怎么不和我商量?”

他垂眼道,“母亲忘了夫死从子的老规矩了,一家一当是我拿热血换来的,我不能做主么?”

她气得打颤,“你这是在报复?”

“母亲何出此言?”他转过身来,一双带笑的眼,“母亲做了什么可以令我报复的事?我治家和治军是一样的,赏罚分明。他们做得好,自然要褒奖他们。”

“那我呢?”蔺氏白着脸道,“你虽不是我亲生,我对你的一片心苍天可见。你现下找着了嫡亲爷娘,就要置我于不顾?”

他平静一揖,“六郎不敢。我说过感念母亲的养育之恩,绝不会令母亲老无所依。”恰巧帐房捧着一摞账册子进来,他接过去搁在她面前,“这些年做官,积攒的家私是不少。我前头算过,钱粮田地一并在内,绝不少于二十五万贯。母亲,这宅子是沈家老宅,理应归大哥哥容冶的。我出宫的时候同他说起过,大哥哥体谅您是太爷的续夫人,继续住下去并无不妥。外头庄子我都放出去了,您有了年纪也不必cao心那些。我再留下十万贯,您活到一百岁,天天金颗玉粒也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