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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夫人冷笑,“我看她是被铜钱塞满了脑子,大约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大不了把人收了房,一辈子秘而不宣罢了。只要她儿子高兴,保得住地位,她还管那许多!”她的拳头在几案上敲得嗵嗵响,“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叶家也是名门望族,倒被他们这样愚弄!想退婚就退婚,不给他教训,岂不把人看扁了?你等着,母亲非给你讨回公道来!”

知闲有些急,见她母亲站起身就要走,忙上前拖住了问,“母亲打算怎么办?”

“我找她蔺其薇理论去!她好歹要给我个说法,当初退婚只说合不来,你又不吭声,我只当是真的。要早知道是这样,有他好果子吃的!”叶夫人道,“你莫急,咱们一步一步的来。先同你姨母交了底,然后再从长计议。横竖有一点,到天到地我不会再让你留在他沈家受屈ru。你也别想着再和他沈容与怎么样,强扭的瓜不甜。你做小伏低,多早晚是个头?不如早早回去再觅良人,还图图以后的日子。省得被人背后指点,你是听不见的,那些三姑六婆不知怎么个编派法呢,脸都丢尽了!”

知闲打心底里的撂不下,低着头道,“既然要叫我回高陵去,还找姨母理论什么!”

叶夫人看着这不长进的,险些要恨出血来,“出口恶气也是好的!怎么?你还撒不脱手?就这么没脸没皮的,一定要嫁给沈容与?”

知闲索性撒起泼来,扭身跺脚道,“我就嫁他,嫁定了!母亲快给我想法子,否则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叶夫人愣在那里,半晌重重叹了口气,“罢,尽人事知天命。你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东西,也叫你吃吃瘪死了心才好!”言罢瞪她一眼,方卷了衣袖迈出碧玺台去。

第二十三章切切吟苦

叶家母女冲进渥丹园的时候,蔺夫人正在镜子前试正日子的行头。宽镶宽滚的坦领云袖,下摆嵌着水银盘福寿纹。无数繁褥的图案,精细到每个微小处,甚至连云头履的鞋帮子上也一并充塞着密密的阑干。这样无懈可击的打扮,像个盔甲一样把她包裹起来。高高飞扬的峨眉让她显得分外的斗志昂扬,俨然已经cao练得刀枪不入的做派。

她回头看了眼,心下了然。早料到会有这一出的,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真是好笑得紧,自己女儿没本事,莫非还要怪罪她这个婆母么?不过到底是自家姐妹,又是冲着给她祝寿来的,好歹让上三分面子。因搁下篦子笑脸相迎,“逛过园子了?有了些改动,和上年不大一样了,瞧着还成么?”一头吩咐着,“赖嬷嬷上茶。”

叶夫人也不是善茬,面上和善,肚子里能打仗。嘴里笑应着,“好自然是极好的,这么大的排场,原是为了孩子们的婚事吧?可惜了儿的,咱们知闲没这福气。眼巴前的门槛,差了一只脚没迈进去,风云一变,便给发还娘家了。”

蔺氏只顺应着一笑,“过去的事别提了,提了我伤心,孩子脸上也挂不住。”

叶夫人笑容里掺进了嘲讽的神气,幸亏她已经从知闲那里问出了实情。要是这傻丫头仍旧瞒着,她猛听她这话,还真当有问题的是自己的女儿呢!蔺其薇在娘家行三,从小心眼子多,都管她叫三狐狸。如今这三狐狸成精了,说话都带着双关。寡妇当家多年,又上了点年纪,越发学着沈家老爷子以前的官派了。

蔺氏把下巴对准桌边的八脚凳,“别站着,坐吧!”自己也挪到桌那头坐下来,有意打了岔问,“怎么不把蔚兮媳妇带了来?亲里亲眷的,串串门多好!”

叶夫人干吊着嘴角道,“原先是想来着,后来琢磨还是少叫人笑话吧!他们成亲那会子知闲回来是风光体面的,眼下不成事了,媳妇是外人,不防别人心里怎么想。还是少走动,咱们知闲好面子的。”

蔺氏听了垂下眼,料着今儿少不得要翻旧账的。不前不后,偏逢着她的好日子来给她添不自在,脸上便不大好看起来。慢声慢气道,“这事是我们六郎亏待了知闲,既然你说起了,我正好和你讨个主意。知闲在我身边呆了两年,咱们处得像亲母女一样,从来没有红过一次脸。现下和六郎分了道儿,我私底下不知难受了多久。她是我中意的,只可惜没有婆媳的缘分。既然她不愿意回高陵去,依我的意思,就留在将军府。我托人寻摸好人家,将来像嫁闺女似的,风风光光把她送出门去,你道好不好?”

叶夫人愈加来气了,他沈家财大气粗,年年外埠官员进京纳岁贡,不说那些有市无价的宝贝玩意儿,单单大钱恐怕都不下十万贯。拿他个三五万贯出来打发人,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可他们叶家也不是破落户,女儿嫁人,用得着他们来cao持?这话传出去,叶家还怎么在官场上行走?真真倒了八辈子霉,原以为亲上加亲,少了婆母难伺候这宗,男人又看着表亲的份上不至于亏待,知闲过门能够福泽绵长。谁知道临了竟不及寻常的婚配!她三狐狸这么对待嫡亲外甥女,亏她好意思的!还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不是折ru叶家是什么?叫别人背后戳脊梁骨,揣度叶家女儿八成和他沈将军早有了夫妻之实,才回不得娘家,要靦着脸从夫家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