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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过身去,这么躺着能舒服些。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进屋走动,她睁开眼看,是单嬷嬷端了描金漆盘过来,挨到她c黄沿道,“娘子醒了?吃些东西垫垫底儿,没的伤了胃。”

她没什么胃口,只问,“上将军来了么?”

单嬷嬷摇摇头,“还没呢,想是正在路上。”转身拉过漆盘道,“奴婢怕你嫌腻味,备了几样开胃的小菜。你瞧瞧,多少吃两口吧!大人不打紧,肚子里小爷要紧!”

布暖听了不好意思起来,这事个个都知道了,背地里九成要编派她。再想想不为自己也为孩子,便坐起来赏脸用了几口。到后来实在嗓子里打了坝儿咽不下,只得作罢。

单嬷嬷重新退出去,空旷的屋子里只剩她一人。高案上两支红蜡烛燃了一半,淋漓的蜡油淌满了蜡烛签子下的碟子。她撑起身看更漏,也才二更而已,放心了些,也相信他一定在赶来的路上。遂浑浑噩噩又扎头睡下来,眼睛闭上了,脑子停不下来。横竖觉得精神头越来越不济,担着这个身子像要榨光她的精力,难以言说的累。

隔了一阵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她挣扎着坐起来,巴巴盼着是不是他。直棂门被推开了,带进来一股冷风。烛火晃了晃,站在门口的人有双深邃的眼,明明一贯是温和的,可是现在看她的目光却比外面的黑夜更凛冽。

她没来由的一噤,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不言语,反手关了门到桌前卸甲。沉重的两挡解下来放在桌上,贴身的赤红的里衣称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她突然哽咽,悲凉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把她迎头盖住。她咬住嘴唇克制,忍出了一头虚汗。她有很多很要和他说,可是他做出冷漠疏离的姿态,她撞破了头也撞不进他的世界。她失望无助,所幸他看来无虞。她担心蓝笙安危,也不敢问出口。

他伟岸的身子像山,走到c黄前,并不正眼看她。在踏板上蹲踞下来,伸手扯她的脚。她顺从的伸过去,柔弱的脚踝落在他掌心里。他的手微有些凉,拔开边上竹管的塞子,蘸了膏药来给她涂抹伤口。小心翼翼一遍遍的拭,然后翻出亵衣撕下一大片替她包扎。

她怔怔看着他,他收回手,却没有站起来。低着头,蹙着眉,背光的脸俨然蒙了层纱。

她再忍不住,颤抖着唇叫他,“容与……”

他抬起眼,眸子里有薄薄一层水雾。她的心都碎了,探过手去触他的颊,他却堪堪躲开了。她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肚子又是一霎绞痛,不得不歪在c黄架子上。心里只是恨,为什么倒像她对不起他,莫非他真的相信孩子是蓝笙的么?她对自己的付出感到不值,她清清白白的人给了他,为他牵肠挂肚,怀这孩子吃够苦头,他凭什么来怀疑她?

“我只问你一句。”许久相持不下,他启唇道,“你真的要嫁给蓝笙么?”

她却赌气,“我要嫁他,不是叫你破坏了么!”

他脸上寒意更甚,“那孩子是谁的?我不相信他们的话,我知道,一定是我的。”

布暖反而不确定起来,她之所以到郡主府避难,不正是秀说他知道了孩子是他的,要派人来灌她吃药吗?她抱住肚子,迟疑的问他,“你要杀了这孩子吗?”

第二十九章渐分明

杀了这孩子……他突然觉得迷茫,当所有人都告诉他这是蓝笙的孩子时,他的确失了方向,也嫉妒成狂。可经过了这场风波,如今她在他面前,他却再也硬不起那副心肠了。这么娇脆的人,怎么忍心让她承受这么多!

来这里的路上他才彻底冷静下来,整件事里若要论断个孰是孰非,他的罪孽是最深重的。是他的轻狂造成了眼下不可逆转的局势,他和她的这段情,原就不该发生。布暖是直慡的脾气,喜欢他,爱他,便不顾一切。自己已经二十七了,官场上混迹了十几年,什么样的阵仗没经历过,可是却没能抵挡住她的执拗。

开始就错了,于是这样一步步错下去,越陷越深,终成颓势。

他从来都知道她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只后悔这两个月里没有抽身回来看她。他一去这样久,纵然有书信,也不够慰藉她的寂寞和恐慌。但是河东的政务实在繁杂冗长,大钳子似的夹/紧了他,痛苦到极点。一头公务堆山积海,一头又牵挂她的冷暖安危。他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几趟想星夜赶回来,无奈分身乏术。但若是能够预料,他就是办砸了手上差事,也势必要以她为重的。

他知道已经到了极致,再错过,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