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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是消极的最好的打算了,到了白发苍苍仍旧不离不弃,多么奇异的胜利!

容与果然有了片刻的失神,对于知闲他的确有愧,可是怎么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反对过,无奈老夫人极中意,前几项礼是母亲cao持的,他连面都没露过。后来时候久了,他不忍心让母亲这么劳累下去,到头来只有妥协。若是谁都不爱,他反倒还坦然些。走到现在这步田地,他空前发现自己的不堪。他的人格一定是有缺陷的,老天给了他顺遂的仕途,感情上却要捉弄她。要娶的他不爱,他爱的又不能娶,这是怎样一种混乱破败的现状!

她眼光灼灼的凝视他,他难堪的说,“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他低垂下头,明光甲的护领竖着,热辣的太阳光照进颈窝里,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无奈,“男人挑妻房也不是随心所欲的,再说你焉知我不爱知闲呢?”

她苦笑,“爱不爱的你自己知道,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她么?婚姻和爱情无关,只要不是盲婚,你便可以接受。舅舅的处世不过如此,还来斥责我!你能将就,我为什么不能?既然和自己爱的人结不成连理,那么随便找个人共度余生,有什么不好么?”

容与赫然警醒,心里仿佛拢了一盆火,炽炽燃烧起来。

“你爱的是谁?你为什么不说?”他靠近她,一手撑在她身侧的墙皮上。他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半带彷徨又半带恐惧。他只是想知道,至于得到答案后要怎么处理,他脑子里一片荒芜,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仰起脸,纯净的眸子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舅舅也有深爱的人吧?咱们做个买卖,把你心里那个人的名字拿来做交换。只要你说,我就告诉你。”

他冷冷看着她,“没学着好的,奸邪之道学了个十成十!”

她慵懒一笑,“其实跟了自己不爱的人,对女人来说是很痛苦的事。我不及知闲走运,起码她爱你,嫁给你就是幸福的。我喜欢一个人,不敢说出口,你能体会么?”

这样惊人的相似度!天下的苦情大约都是一样的。他抬头看,天高云淡,青灰的墙头高高矗立着,直指霄汉。他突然想放弃,知道她爱的是谁又怎么样?是要促成她的姻缘,还是因妒成恨,把那人劈成两半?

“由得你吧!”他半晌方淡淡道,“你及笄了,如今又拜了女官,我问得多了你难免厌烦。既然做了决定,今后是福是祸都要自己承担。我希望你做任何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要知道一步错,满盘皆落索。我这不是训斥,是告诫。听不听的,你自己多掂量吧!”

就这样?她有些急,“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了吗?”

适才孤凄的模样一瞬就褪尽了,他又恢复了平素克己的神气。没有习惯就没有欲望,近来似乎太过沉溺于这段不切实际的感情了,这么下去不成。他走投无路,只好硬起心肠,像拔疔一样,连皮带ròu的把她拔出来。

他整整肩上护甲道,“我说过,由得你。你不愿意听我的话,我多说也无益。管来管去管出你的一肚子怨恨,何苦来!只是你若是持无所谓的态度,我觉得还是蓝笙好些,至少他待你一心一意。”他又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我还有几处门禁未巡视,就不停留了。你回集贤书院去吧!”

她怔在那里,仿佛心脏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血液和生命一齐从那缺口消耗流逝。她被抽光了力气,踉跄的扶着宫墙几乎栽倒。他再不管她了,彻底丢弃了她。他果然不爱她,她先前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有一霎那竟以为他会和她一样癫狂。走到这步,梦也该醒了。他向来不多情,不会为别人损害到自己。以往关心她、体恤她,完全是看在他们的甥舅关系上。她服管,那很好,皆大欢喜。她不服管,百般劝谏无效下,他也不会浪费时间再啰噪。索性撂了手,图自己清静。

这到底是个何等凉薄无情的人啊!她蹲踞下来,把额头抵在膝盖上。罢了,到此为止吧!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情便在这里拦腰切断,再没有以后了。

从情上来讲,其实他算不得坚强。他发现自己的性格原来那么矛盾,开始对她察言观色,一面爱,一面小心防范。只要发现丝毫异常,他就像个神经失常的疯子,暴躁、易怒、歇斯底里。他想克制,之所以说出那番话,真的是下了狠心要和性格里的最软弱处诀别。他承受的所有一切别人都无法体会,他害怕再这么下去会被她瞧出端倪,届时她怎么看待他这个舅舅?但凡谈论起他,总是一脸轻视鄙薄的神情。拖着长腔哦一声,连舅舅也不屑叫,张口闭口他啊他的。设想起这些他就浑身发冷,尊严是他唯一蔽体的东西,如果连这个都没有了,他还拿什么来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