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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府天 835 字 2022-11-21

和这些太监相处久了,徐勋也知道他们都是些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有刘瑾这样野心勃勃的,有谷大用这样知足常乐的,有丘聚魏彬这样贪心不足的,也有苗逵张永这样一心想建立功业的——因而,他自然不会打趣苗逵这突然生出的念头,而是笑吟吟地说道:“郑公公先是从太宗皇帝征战天下,随后又七下西洋,这等功业确实前无古人,至于是否后无来者都是不好说的,苗公公也不用把一个死字挂在嘴边。”

仿佛是他这句话说到人心里去了,苗逵伫立片刻,竟突然开口说道:“平北伯,咱家听泾阳伯提过,说你有北巡之意。咱家还是那句话,北边的事情,咱家当仁不让,必定全始全终。而若是异日真有机会扬帆西洋,希望也给咱家留一个位子。咱家这一辈子,陆上的仗打过了,希望也能够在海上打一仗扬一扬国威!”

“好说好说。”徐勋自不会说如今这档子事还在纸上谈兵的范畴,笑吟吟点了点头就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真能有那一天,必然让苗公公如愿以偿!”

尽管兵部尚书刘宇知道自己这职司是从杨一清手里抢来的,对徐勋突然亲自上了兵部来很有些提防,但也不敢真的阳奉阴违。徐勋亲自上职方司查阅旧档这几天,他派了一个亲信的主事寸步不离地跟着,事无巨细全都向他禀报,而他则每晚上跑刘瑾那儿禀报。头一两天还好,第三天第四天这么下来,刘瑾就不耐烦了,撂下一句打探清楚了再来报就把他轰了出去。于是,百般无奈的他只得把气撒在了那个主事身上,把人训了个狗血淋头。

然而,徐勋只对朱厚照和苗逵透了个底,在职方司里看图册时简直是对什么都有兴趣,翻翻这个看看那个,不时还在簿子上做笔记,那主事又不能问徐勋讨了来看都记了些什么,纵使心中再叫苦连天,也只能苦巴巴跟着而已。然而,从宣德旧档渐渐翻到永乐旧档,徐勋这才发现有关海图、南洋诸国以及永乐中张辅征交趾调兵的种种记录全都不在,心里不禁存了疑惑,可对人却一句话没说,让那主事更加摸不着头脑,最后在刘宇那里又招了好一顿骂。

等这一日下午出了宣武门到了萧敬的私宅之后,他方才直截了当问出了此事。尽管成化年间,萧敬并不是司礼监的第一号人物,但毕竟已经是司礼监太监,对于这旧事倒是有些印象,请了徐勋坐下之后,他亲自烧水煮沏茶之后,就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汪直用事,最重边功,因为交趾陈氏败给了老挝,汪直想要趁机再老功劳,就挑唆了宪庙仿照永乐旧事,趁机取了交趾。可当年永乐年间前前后后投了多少人员钱粮进去,交趾却好似一个无底洞似的,打完了叛,叛了再打,朝臣们不以为然,因而宪庙派人向兵部要交趾的地理和当年的调兵数目,刘大夏就谎称年岁已久,图籍都已经遗失,又对当时的兵部尚书禀明利害。后来汪直仍不罢休,挑唆宪庙一再去兵部清查,那时候还是司礼监掌印的怀恩怀公公挡了下来。不知道是谁又提到宝船之事,刘大夏索性连海图也一并隐匿了下来。”

烧了和隐匿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因而徐勋听得暗自松了一口大气,忙开口问道:“那萧公公可知道这些图册如今可还在否?在哪儿?”

“你要是明着去问刘大夏,不说得千里迢迢跑到湖广,就是去了,他倔脾气一发,也未必会告诉你。兵部职方司除去原本那个图籍库之外,应当还有另外一个秘库,只有历代兵部尚书和职方司郎中知道。多半是些要紧的,却又不想让皇上看到的东西。我听说你底下的张彩是马文升看中的人,你和马文升也算有些渊源,去找刘大夏,不如去找马文升询问一二。”

刘瑾的大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借由一个考成法,他只觉得这是自己平生以来最自信的一刻。冠冕堂皇的理由,再加上这好用的手段,他自从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后就一直高高昂着的头,现如今自是抬得更高了。当此前拖了好些时候的宁王复护卫一事,终于被他给捣鼓成了之后,面对那一份再次送到面前的厚礼,他一时笑开了花。

“宁王殿下也真的是太客气了些,不过些许小事,一再馈赠,咱家怎么受得起?”

“此事能成,全都是公公一力促成,我家殿下感恩不尽,别说如此馈赠,就是再多一倍,也不能表示心中感激。”再次登门送礼的罗迪克此时口气比从前更谦卑更热络,随即又满脸堆笑地说道,“若不是江西上下的官员往往都对我家殿下看得死紧,原本我家殿下还想铸一尊金佛送给公公,以表公公为万家生佛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