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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惦记着报恩。”上官婉儿唏嘘了一阵,想到如今云开雾散雨过天晴,心情不觉大好,莞尔笑道,“不就是羽林军的一个小小队正么?皇后和安乐公主都见过了他,早就有了恩赏颁下去,官升果毅郎将,拜骁骑尉,赏钱五百贯。昨夜我们几个在楼上看得惊心动魄,真难为他能在那种危急时刻飞身救人,而且还知道带着你从九仙门杀出去躲在禁苑里头。对了,丫头你大约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长安韦君节,和皇后同姓又有一个好名字,故而皇后很是另眼看待。”

听到这里,凌波明白裴愿不知道借什么名头遁走,虽是安心,但却仍有一丝莫名怅惘和埋怨——她昨夜晕过去不过是因为连惊吓带心力劳损过度,裴愿把她弄醒就完了。两人若是商量商量,说不定能让裴愿能够更光明正大地获得一些赏赐。如今让另一个人领去了功勋,这想头算是白白落空了!而且,她还有一桩婚事……

“昨夜李重俊在休祥坊纵兵行凶,你伯父武三思和堂兄武崇训都在乱中被杀,连带你伯母还有其它几个正在那边赴宴的武家人也没逃过这一劫。”说这话的时候,上官婉儿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感伤,但这些微感情很快便无影无踪,“武家经此一事元气大伤,而且也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再不可能恢复之前的风光了。这个天下……”

“姑姑的意思是,这个天下将是皇后的天下?”凌波接上话头,见上官婉儿微微颔首,她不由得心中冷笑,但面上却露出了轻松之色,“反正我没那么多雄心壮志,只要依旧能够安享富贵就好,武家兴盛也罢颓败也罢,只要我能够讨得皇后和安乐公主的欢心,只要姑姑还能护得了我不就成了?”

“狡猾的丫头!”上官婉儿屈指在凌波额头上轻轻一弹,忽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眉间蹙起了深纹,“还有一个坏消息我不得不和你说一声,昨夜李重俊虽然只是烧了休祥坊武三思的家,但同时还派兵在皇后的同宗亲戚家门前戍卫,据说很是恐吓了一阵。你的未婚夫韦运……他本就体弱,禁不起这威吓,结果病故了。”

听了这消息,凌波几乎一个倒栽葱掉下床去,眼睛瞪得老大。她一直对这桩婚事心有不满,而且也没少诅咒那个病秧子早死,可此时货真价实地惊闻那死讯,她感到的却不是惊喜,而是一种荒谬。

她这会儿居然成了望门寡……这下可好,她先是父母双亡,然后未婚夫也没了,以后什么命硬克夫的帽子往头上一戴,看还有谁敢把她娶回去!

“丫头,丫头!”上官婉儿瞧见凌波那面色变幻不定,时悲时喜的,误以为她受了刺激,连忙在她背上拍打了好几下,好容易等到她回魂方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怀着勉强,想不到你这么在意。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和皇后商量过了,决不会让你守望门寡,只不过韦家没了适婚年龄的子弟,短时间内也就不提这事了。你昨夜受了那么大惊吓,好好调养一段日子再说。”

谢天谢地!凌波巴不得以后再没人理会自己的婚事,连忙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答应了。待得知这里是上官婉儿的寝殿,她的脑袋又是一阵阵发胀,喝了一碗红枣莲子羹倒头又睡。期间迷迷糊糊似乎有好些人来探望过,她也都不曾理会。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晚间掌灯时分了。在几个侍女的张罗下梳头更衣,她一出去就看到了陈莞和朱颜,顿时又惊又喜,还来不及打一声招呼,却只见一个人影一头窜进她的怀中欢喜地嚷嚷了起来。把人拎开发觉是眼泪汪汪的紫陌,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小丫头如今也已经十五了,却仿佛总是长不大的孩子,这样下去可怎么许配人?像哄小猫似的哄完了紫陌,她少不得又隐晦地问了问朱颜和陈莞家里的情形,得到一个万事平安的答复,这才真正如释重负。

虽然兵谏已经失败,李多祚李千里父子都已经被杀,但由于主谋李重俊仍然在逃,所以上官婉儿彼时正在韦后的含凉殿商量正事。留在长安殿的珠儿等几个心腹宫人看到凌波主仆那亲密无间的模样,都有些羡慕。上官婉儿固然不是个苛刻的主子,但在宫中浸淫三十年,要想像这位主儿这般亲切宽厚地待人,却是不可能的。

凌波一想到自己如今终于又恢复了自由身,便无视珠儿等人那种又羡慕又惊讶的表情,心情大好地捏了捏紫陌胖嘟嘟的脸蛋,又拉着朱颜和陈莞的手很是嘘寒问暖了一通。还不等她表示出更进一步的关怀,门外便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