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他是为了那个唤他“清寒”的女孩儿离了纳兰明辉和天星门,转投到其外孙门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注定是要一生听命于那一家人了;三年之前,他为了同一个女子,第一次失了职——她是那一家人迫切在寻的那人的死穴,他不但没有在遇到她的第一时间汇报,反而尽力将她的一切遮掩了下来……这也是为什么那一家人在她离开他之后不久才有了她的讯息的原因——那人却还是没有将她保护地彻底——!

洛清寒的周身腾起淡淡的怒意……可她却说什么“相信”——那人凭什么让她相信?!

木若自然感觉得到洛清寒情绪的变化,却还是开口问道:“你们背后……到底是谁?”

洛清寒脸色变了变,半晌,嗤笑一声:“他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肯告诉你,你却跑到我面前跟我说你相信他——真是可笑!”

木若面色一白,咬了咬牙:“……他不想让我参与进来……”其实在大婚之时自己就有这种感觉,美人师父所竭力隐瞒的,都是对于她来说异常危险的,他几乎是在告诉她——他在竭尽所能保护她,竭尽所能不让她像三年之前一样卷进那场祸事里,可她——“我不是一无是处、只能躲在他背后瑟缩发抖的柔弱女子,也许我做不了什么,但至少我想站在他的身旁。”

说话的这一刻,她扬起笑脸,眸底也是坚韧的光亮。

这一刻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他深陷记忆的迷雾里,他仿佛看见一高一矮两个孩子站在那有些破败的庭院里,两人的脚下,是乱了一地的碎枝与花瓣;那个矮一些的女孩笑着仰起头,泪光尚在眼底闪烁,她对那个高一些的男孩说——

……抬起头…眼泪就不会流下了哦……

洛清寒垂下眼去,他想,这一刻,他大概已懂得了她的倔强与坚强……

“白墨,”他望向眼前的女子,“是当朝正统大皇子。”

下一秒,木若的笑容完全崩裂。

v奈何缘浅v 最新更新:2013-07-29 14:41:17

对于“正统大皇子”这个说法,木若绝不陌生,事实上,天顷朝中,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知晓皇室中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当朝大皇子幼年时即为歹人所掳,流落民间,不知踪迹。

在众人看来,既已为人掳走,必然不会留下活口,而大皇子自那以后也确是人间蒸发,因而,众人都渐渐视二皇子淳于恒为正统皇位继承人。

但是木若很清楚,在天顷朝这个宗法制的社会里,嫡长为尊,一旦“逝世”多年的大皇子出现,必将引发一场无可估量的祸患——而这场祸患的结果,是没有人敢去想象的。

木若的脑海中忽闪过那一日在碧落宫中,木白身上那件雕龙绣凤的白锦。

难怪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她。

“原来……”木若黯然一笑,“这才是他……”竟再难言一语。

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若是有朝一日,那人身在九尺金銮之上,一派典雅高贵,风华冠世,再加上那百官来朝,威仪四方——该是如何一场盛世之景象——!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她早该晓得,大概也只有这样,才不枉他心机城府之深沉,杀伐果断之狠戾。

江湖之中人人俯首相向的无冕之王于他而言亦不算什么,所谓第一公子,最后却是,志于天下么?

木若垂下眼睫,看不清神情,只有道不明的意味在话音里弥散开来:“那他的敌人,便是二皇子,淳于恒了么?”

“……”洛清寒沉吟片刻,算是默认,“以他的睿智机敏,在那一片‘战场’上亦能护你安康,皇位之争,淳于恒终将不敌。”

“如此说来,”木若一脸笑意盎然地抬头,眼底却有什么一闪而过,“我的木白岂不是下任太子了?”

洛清寒微微一怔,苦笑道:“不仅如此,你也会是天顷朝的一国之母呢……只是——”

“只是那威仪朝堂不比散漫江湖,”木若忽笑着接话,在那笑语中也抬起了眼眸,“想来我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再也无法实现了——你是这样想的,是么?”不待回答,木若望过去的目光倏然凌厉,“洛清寒,你以为我说的‘一人心’是取决于外在条件的么?是会因人而异因时而异的么?!”

洛清寒因着此刻眼前女子突如其来的怒意而怔愣,继而眼底划过一丝不可置信:“你要……放弃他?”

木若的心脏在这句话音里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唇角却反射性地勾起一点弧度。

……永远地…离开那个人,于她而言,无异于挫骨扬灰哈……

“我们之间,早就不涉及什么‘放弃’了,”木若语气平淡,似是在一瞬间敛去了所有怒意,“于我而言,深宫亦是深冬,是我所厌弃之极的地方,而他自然清楚我所要的是什么……既然他已作出选择,我不会强求。”话至尾处,声音已是低了下去,几乎接近于呢喃,“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十三年之前我为了离开在我看来一夜之间变为囚笼的碧落宫,服下碧云染;如今,我亦不惧。”言语之间,似已沉浸在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