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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後,唐黎是被窗外不停叫唤的喜鹊给吵醒的,茫茫然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并不陌生,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做了一阵子那个叫做殷雨啸的人。

……没死,竟然还是没死。身上裹著纱布,他试著起身,已经不是太疼了,然而其他地方则酸软使不上力,自己大概是躺了很久。

门开了,走进来一名他从未见过的男子。大约二十来岁,身材高大结实,相貌并不惊人,看著却很让人舒服,见他起来,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忙把汤药端到茶几上放好,几步来到他床边:“您醒了,您还不能起来。”

那声音有些沙哑,虽不难听却带著苗疆那边的口音,唐黎顺从地躺下,有点儿疑惑地看著那人。那男人也直勾勾地看著他,见他疑惑,便表情憨厚地笑了:“唐大人,我叫漠十三,四年前苗疆大瘟疫的时候,是您救了我们全家。”

是吗?唐黎伸出手轻轻挡住眼睛。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我一直想著要报答您,後来上雪山打听的时候,您已经来了中原,我追到中原,您又北上了。後来遇见郁公子,知晓他是您师弟,就请他在翠月殿里帮我谋了职位,如今……总算得以向您当面道谢了。”

郁沈影……唐黎颤了颤,将手移开:“天问……左护法他怎样了?”

“我好得很。”一句凉凉的声音插进来,郑天问走进来,还拉了个人。唐黎一见那人猛地坐起,浑身的血液如倒流一般刺得脑子一阵剧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继而一阵狂喜:“沈影你……你……”

郁沈影虽然清臒,却不像有大碍,淡淡一笑:“我没事。”

唐黎简直如深陷暗夜中忽见一丝曙光,挣扎著想要下床,却被漠十三轻轻按住。郁沈影走到床前,唐黎细细看著他的样子,没有多大变化,然而却总让他觉得有那麽一些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仍旧温和仍旧沈静,可是有什麽不一样了。

忽然唐黎全身震悚,他想起江庭赭断了他的经脉,那他是如何站在自己面前的呢?再看著那平静无波的清澈眼睛,他突然了然,绝望地看向郑天问,郑天问只是淡然而对,那眼神却已经告知了他一切。

“你……你……”唐黎觉得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凉得彻骨。涅盘,只有涅盘才会在如此快的时间里生筋复骨,那郁沈影他……

郑天问让郁沈影先回去休息,又支开了漠十三,在唐黎身边坐下。唐黎紧紧捏著被子,已然泣不成声。郁沈影这辈子早被剥落得七七八八,涅盘让他忘了仇恨,却也失去了生命中一大部分,如今竟然又来一次,他逼得他必须又重头来过!

郑天问说:“没有办法,他受得伤害根本治不了,不想要一辈子当废人只有这一个途径。是他求我这样做的,想不到吧,郁沈影也有撑不下去的时候,也会选择逃避,求我让他忘了一切。”

“都是……都是我的错……”唐黎以手掩面,泪水横流。

“确实都是你的错!你欠沈影的!他不要你还,我却不能容忍一切再继续。唐黎,是要做出决定的时候了。回到我们身边,与苍寒堡为敌;或者从我们面前永远消失,再也不要回来。你选择吧。”

江庭赭让他不要再出现,现在郑天问也这麽说,唐黎浑浑噩噩,是啊,做错了多少事,谁也……谁也不想再留著他了。

“我该……上哪儿去呢?”他自问。

郑天问劈头给他一巴掌,怒目道:“混账!你就只能选择离开麽?江庭赭在你身上到底下了什麽咒让你如此执迷不悟!那魔头向你下毒手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却为了他宁可和我们兄弟反目?!唐黎,你再答我一次,要走要留?!”

唐黎沈默著,只顾落泪。郑天问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师弟就是这麽个窝囊废:“江庭赭对你都能狠下心来,你就不能也有点出息!唐黎,已经不可能挽回的事情还萦绕於心,你这是什麽你知道吗?你这是犯贱!”

犯贱吗?也许吧……怎麽不是呢。从很多年初遇时起,自己就一直在做一些,连自己都不齿的事情。也许,是该结束了。

早就该结束了。

第26章 情势逆转

郑天问再度去了北方,在身体好起来之後,唐黎便也又做起了翠月殿殿主,这职位比从前轻松了不少,因为漠十三实在是个得利手下。郁沈影仍旧留在翠月殿,重修涅盘之後,武功恢复得很快,人也和从前没有什麽大的分别,只是唐黎每次见著他温柔之下的漠然,仍从心底忍不住心疼愧疚。

北方苍寒堡在经过望月之野那次大败之後,非但没有土崩瓦解,反倒更加嚣张,在这两年内迅速地扩张著地盘,烧杀抢掠极尽所恶。江庭赭武功之精进也超乎异常,郑天问身在北方,竟然都未能对其有效压制,反倒处处受制,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