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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归尘瞪大眼睛看去,隐约有杂乱的脚印。

“不是一个人的脚印。而且鞋弓这样小,不是男人。殇阳关里除了一些充当杂役的妇女,很少见女人。”息辕沿着那些脚印前行,渐渐露出了笑容。

火光照亮前方,墙壁上一处暗门。它也刷了白垩,与墙壁相平,不注意原本看不出来。

息辕连着剑鞘提起重剑,回头给了吕归尘一个眼色。他压低了声音:“只希望是个活公主,便万事大吉了。”

吕归尘一手持着两支火把,一手按刀不动,使劲点了点头,全身绷紧。

息辕低喝一声,握住剑柄将重剑在头顶旋转,携着巨大的冲力击在暗门中央。他承袭叔叔步战之术,膂力极强,暗门瞬间崩溃,早已蓄力待发的吕归尘猛地将火把掷出,全力蹬地,利箭发射一般冲了进去。息辕甩手将重剑出鞘,剑鞘落地,他也不看,跟着一步踏上。

一声女人的尖嚎像是钢针一样刺进吕归尘的耳朵里,就着火光,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手忽地一软,不再灌满拔刀的力量。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条人影从侧面猛扑过来,高举手腕粗的木棍对着他顶门砸下。息辕在这种时候远比吕归尘敏锐,他一步上前,轻轻巧巧地夺下了那人手里的木棍,顺手一个嘴巴,把她抽翻在地。

那是一个粗壮的女人,仆妇装扮,衣衫褴褛,像只母兽那样在地下呼呼喘了两口气,还想跳起来。息辕却没有给她任何反扑的机会,他一步上前单膝跪地,冷冷的剑锋压在仆妇的后颈上。仆妇翻起眼来死死等着息辕,息辕触到她的目光,也觉得身上一寒。

吕归尘踏上一步,周围传来脚步声的回音。他看清了自己所在的是一个比外面那个仓库大了十倍不只的巨大空间。这里零散的还有着些柳条筐子,不过明显都是空的,一些蒙了灰尘的坛子堆积在角落里,散发出隐隐的酱味和腐臭味,似乎是腌蛋臭了的味道。而火光勉强能照到的仓库尽头,蓬头垢面的女人们以肮脏的麻布盖住身体,靠在土墙上互相温暖,哆嗦着,却不发出任何声音。吕归尘看着她们的眼睛,觉得像是看着一眼一眼的黑井,他觉得后脑像是被无数根针刺着。

那神色,那目光,那凌乱的头发,那些女人。他想到了那个月如钩的晚上,诃伦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着年幼的吕归尘,眼神和他面前的这些女人相仿。

仓库中间的地下躺着两具尸体,一具男尸,一句女尸,尸体泛着可怕的青灰色,似乎死去有一段时间了。男尸身形魁梧,上身赤裸,背后还能看见古老的图腾花纹。女尸则被他压在身下,身上的衣衫被撕裂,乳胸被咬掉了一块,凝固的血浆把赤裸的胸部半边染成黑的。男尸是后脑迸裂,吕归尘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被息辕夺下的木棍。那后脑上沉重的一击,想必是木棍造成的。在这个离国赤旅步卒对女人施暴的时候,仆妇扑出去给了他致命的一棍子。

息辕一脚把那根木棍踢飞,便不再管那个仆妇,走到吕归尘的身边,看了看周围的情形。

“是了,是这些人。”他低声道,“她们的发式妆扮,都不是平常的女人。看来是乱军中逃到这里藏身,被这个不要命的离国人发现。这个人欲火攻心强暴了这些女人,轮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他自己也被干掉了。”

吕归尘点了点头。

息辕深吸一口冷气:“不知道公主有没有遇难,不过就算活着也糟糕透顶。”

“怎么?”

“公主是楚卫国和我国结盟的人质,将来或者要嫁给我国的贵族世家。若是被一个离国步卒奸污,别说嫁人,楚卫国问起来,国主也不能交待。虽然可以把一切推到离国头上,我们两家都不好看。”息辕压低了声音,“去看看。”

忽地背后传来一声吼叫,那个仆妇喘息着跳起来向着息辕虎扑过去。她就要卡住息辕脖子的瞬间,息辕头也不回,反手一拳,准确地击打在她的额头。仆妇为重拳力量震动,晕倒在地。

两人缓步走近那些女人,目光横扫而过。吕归尘觉得手脚酸软无力,脸上却如同被烈火灼烧般的烫。那些女人中很多是赤裸的,或者仅仅穿着露出胸乳和大腿的残衣,随着缓慢的呼吸,她们的胸脯在肮脏破蔽的麻布下起伏,从破洞里露出玉质一样华美的肤色。她们中有的人是女官的装束,有的是侍女,年长的不过三十岁出头,年幼的却只有十三四岁。因为长时间的冻饿和恐惧,这些女人像是都已经傻了,不抬头,也不说话,虚弱地呵着气。

息辕也不敢看,苦着脸,用手遮着眼睛,问吕归尘:“觉得里面又像公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