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页

玉昭词 时久 826 字 2022-11-20

不提倒好,一提高封二人皇帝便一肚子气,怒道:“封常清大言不惭失落东都,高仙芝更是不战而败,将大好江山拱手让人!此二人徒具盛名,不提也罢!若不是临阵换将有损士气,又念在高封是我社稷功臣,这失地之责岂能不究!这回先记着,容他二人立功补过。”

杨昭道:“高封二位将军存着将功补过之心,必能振奋意气,力挫强敌重竖军威。臣昨日去拜访西平郡王,见他仍抱病在床,还担心高封之后难寻与安禄山匹敌之大将呢。”

皇帝听他提起,便问:“哥舒近况如何,仍为风疾所扰么?”

杨昭回道:“郡王风疾已近痊愈,只是他心忧国事,听闻洛阳败绩,气急攻心险些复发。如今只有些气淤之症,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皇帝点点头:“希望他早些痊愈才好,唉。”回头挽起贵妃,同回内苑。

所谓亲征之事,刚开个头便就此作罢了。皇帝又命宫人重为贵妃整妆,并于当晚设宴,令韩国、虢国夫人都来相陪,安慰贵妃。

至此自然没他的事了,杨昭寻了个借口退下,独自出宫回省院去。

腊月的天气已极是寒冷,兴庆宫花园里处处可见前日的残雪痕迹。河里早结了冰,一直冻到河底,桥上的白玉栏杆也像冰柱一般,靠近了只觉咝咝的凉气。

河里有贵妃的黑珍珠,陛下与贵妃的定情信物,扯断了丝线,一颗一颗落进河底深处。那时他就是站在这里,那时也并不只他一个人站在这里。

俯身于栏杆之上,他的双肘撑着石栏,手拢进袖筒中,触到那份没有用上的潼关求粮草的表疏。指尖划过缎面封皮,柔滑而冰凉,就像那些硕大的珍珠。丝缎渐渐被他的指腹所温暖,又像她颊侧的肌肤,让他缠绵流连不去。

他深深呼吸,吐出的气在寒风中化作袅袅的白雾,一瞬间迷茫了眼前,转瞬又消散不见,踪影全无。

她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他不知道,也尽量避免去想,只想相信她说的,等她回来,很快。也许就在下一个呼吸间,她便会像那无形的白雾,幻化而现。

“相爷。”

杨昭以为是幻觉,紧接着那不辨雌雄的声音又喊了一声。

他惊喜地转过身去,白雾缭绕中隐约只见一抹细长人影,暗色便服衬着皙白肤色。他心中一荡,向前一步颤声唤道:“你回来了?”

那人往后一退,讪讪笑道:“相爷安好。”却是一个白面宦官,手握拂尘半低着头,又翻起眼皮偷偷窥伺打量他。

杨昭认出那是潼关高仙芝驻军的监军边令诚,心情霎时坏透,脸上却挂起笑容来,问道:“原来是边监军。逆胡陈兵关外,潼关危急,监军此时不在军中监守,怎么回长安来了?”

边令诚刚见到他失态的模样,这会儿又被他皮笑肉不笑地一问,心里不由一突,陪笑道:“咱家岂不知潼关紧要,只是我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小黄门,能顶什么用呢?那边上场打仗的心不齐,咱家在后头急白了头发也无济于事啊!”

派宦官为监军,本就是皇帝防着将帅而安插的眼线,监军与领军将帅素来是不睦的多,相安无事就属不易。瞧边令诚这不忿的模样,自是与高封二人闹得不快,回来向皇帝打小报告来了。

杨昭笑道:“监军所言极是。要是前方将帅领兵有方上下一心,王师雄兵何至于败溃若此。陛下刚刚还在为此事大发雷霆,要严办败军之将呢。”

边令诚小心接道:“做将军的吃一次败仗也就罢了,却不该夸大其辞,长敌志气灭己威风。军心动摇未战先惧,如何不屡战屡败?”

杨昭讶道:“竟有此事?何人胆敢如此?朝廷重兵岂可交于此等鼠辈之手,非要参他一本不可。”

边令诚这下定了心,愤愤道:“还会有谁?大言不惭、遗失东都,王师数万大军就毁在他一人手上!”

杨昭却不接话了,转而问道:“监军此番回朝入奏,之后将往何处?”

边令诚一怔,回道:“咱家职责所在,自当即刻返回潼关大营。”

杨昭道:“监军虽有皇命在身,但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到了军营还是要居人之下。这回监军就算办了祸首,回去后只怕还要受点委屈啊。”

边令诚与高封二人不和,一怒之下入京来向皇帝告状,想办封常清一个兵败失地、动摇军心的罪名。但封常清与高仙芝交情颇深,就算扳倒了封常清,与副元帅高仙芝愈发交恶,届时边令诚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边令诚立刻换了一副苦脸:“相爷明见!咱家眼见数万子弟枉死,一时脑热气愤不过,竟忘了自己后路,多亏相爷提醒!咱家空有监军虚衔却无实权,只能任人宰割!还望相爷指点迷津,救咱家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