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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韵眨眨眼,茫然地回了神。

她和苏小公子对望,第一次发了愣……

金陵城外古宅荒荒,窗外阴风阵阵,诡异尖笑时有时无,烟雾漂浮。

“杀了他!杀了他!”

“姓苏的男人都该死!”

屋内一张巨大的樟木锦床,苏小公子被红衣女子压在身下,无骨纤指在他身上拂过,一层层衣袍便脱落。唇与唇缠绵,灵舌卷进去 ,喘息不断。恍惚中听得一些阴狠之话,苏韵睁开眼,看到身上的女子脸上笑容僵寒,眉心朱砂往下淌着血,一滴滴落在他脸上……

“啊!”苏韵从香艳的梦里醒来,大汗淋淋,心跳快得没有节奏。几乎能感觉到鲜血滴在脸上的冰冷腥味,那样的真实……这场梦 ,自从那晚从“阜新楼”回来,便没有间断过。

即使醒过来,他好像还能看到那女子妖娆的眉眼,如血的红衣,周身湿淋淋。

“哎,”长叹一声重新倒回床上,望着头顶的流苏,喃喃,“……金陵城外十里荒宅……”为何心中有剧痛之感?

苏韵被心魔折磨,当夜便带着两名小厮,去往那古宅去。快近处时,丛林窜出几只乌鸦飞上天,吓得小厮们脸色如纸。无奈,他只 好留下二人在原地,独自前往。

鬼火迷离中,红衣在风中招摇,像是等待的姿势。看到他行来的影子,便飘然而来,柔弱无骨的身子缠上他,叹息般的香气拂上他 颈后肌肤,“奴家早知,苏公子会来的……”

苏韵眼睛缓缓迷茫空洞,只来得及问一句,“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轻吻着他灼烫僵硬的肩胛骨,阖上勾人美眸,轻轻笑得凄苦,“……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奴家名叫‘结衣’,公子已 经不记得了吗……”

她拉着他,漫长裙裾散开,飘过荒草凄凄,向薄雾笼罩着的屋中而去。她浑不在意,只是本能地诱惑他,肢体缠着他。

却听恍恍惚惚中,苏韵喃喃一声,“……结衣……”

红衣大震,记忆出现许多年前的光景。韶华飞溅,阳光铺满整个园林,清俊少年长倚修竹,眉间荡着温柔的春晖,也是柔声喊自己 ,“结衣。”

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酸痛的感觉蔓延全身,逼得眼睛也模糊了。

她唇瓣微颤,眼中凝起怨色,带着苏韵的手按向肩头欲脱未脱的大红织花云锦,凄然道,“你说你娶我,为了前程又抛弃我……我 追了你上千里,被人糟蹋……慕郎,你好狠的心……”

话音转变,指尖蓦然修长尖锐,刺进苏韵皮肤。她逼着他,血红长纱紧紧裹住他不得挣扎的身体,极享受地望着他脸色慢慢转青, 瞪大眼惊骇地盯着她。

与梦里千万遍的景象一模一样,因怨气结成的女鬼裹住他,衣襟湿淋淋的,眉心朱砂渗出血,往下滴落,沾在他脸上、胸前。一瞬 间,心头升起许多悲怆惨烈之感,冰凉的碰触让他簌簌发抖。

呼吸困苦,他苦苦挣扎,嘴角翕动两下,“我、我不是……不是你的……慕郎……”

女鬼结衣凄厉的神情蓦然温柔,手指还在一寸寸往肌肤里扎去,语调那样柔和,如同对着情人耳语,“别怕,我知道你不是他…… 但是你姓苏,说不定是他的转世呢……慕郎,奴家寻你千万年,你莫要抛弃我……”

似看到那年大雪飘落,她凤冠霞帔站在雪地中,追上他要迎亲的骏马,大喊,“你说过你娶我的!你说过的!”

心心念念的情人低着头不敢与她眼睛碰触,骑在高头大马上,飘远的怎么也碰不到,低喃一声,“对不住。”

他手一抬,十里红妆离她而去,唢呐吹起的欢喜曲子不是为她。她痴傻地转身,看到后面追出一群男女,惊恐地瞪着她,“不是说 要看着大小姐么?怎么让她逃出来了……”

……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这韶华飞溅,有情人从不回头,赚的韶光贱。

在艳色迫人中无法呼吸的苏公子,察觉到女鬼一只手从他胸前伸出,指甲上满是鲜血,轻柔地抚摸他的眉眼,低叹,“你说你要娶 我的,你怎么不娶我呢……慕郎,你怎么不娶我呢……”

她骑着千里良驹,大红嫁衣裹身,一追便追了上千里。她站在山头,看着他,手里还握着他送给她的结心司南佩。鹅毛大雪遮了天 地,狂风猎猎,她只是从来没有过的寒冷,冷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冷。

苏韵张大嘴,想呼吸更多的空气。血腥味弥漫,他眼里的女子,明明身上滴着血,却一点儿也不恐怖。她偏着头轻问的模样,让他 心头乱糟糟,又涌上暖色。

浑浑噩噩,月明彻底被云层遮住,天地黯然无光。树叶沙沙轻响,屋外鬼屋阵阵,远远的,两道白影从烟雾中走出,飘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