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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格蕾蒂斯的背后,看着她低头默默吃饭的样子,又看见那瘦小的身影,心中不免惆怅。要说这孩子的命不好,是有道理的,也许要一辈子和她呆在这不见天日的破房子里了却一生。但她心里又是明白的,这孩子的命更像是一簇火苗,现在是烧得似灭非灭,好像下一秒就无法再燃烧的样子,可火焰只要有了足够的空气,有了风的助长,很快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是矛盾的,她的妹妹好不容易用自己的命保住了这个孩子,她应当让这个孩子平安地过完一生,可是,这孩子的身世却像是一记毒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毒发,毒发过后是生是死,只是想想她都一生冷汗。她本不应委屈在这腐烂的屋顶之下,但私心作祟,玛丽还是希望就是这样,也不想让这孩子面对很可能搅乱她人生的真相。

想着想着,难免入神,擦拭的手法也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直到格蕾蒂斯闷哼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疼了?”

玛丽立马放下布,轻轻撩起她的长发,用手指梳理着,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她看见格蕾蒂斯宽大外套下不甚露出的肩膀,只一眼,就让玛丽有一种见到世界末日的感觉。

格蕾蒂斯感觉到母亲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想回头,却被母亲按住了后脖颈。

“……什么时候的事?”

玛丽的声音里颤抖得连油灯的晃动都显得平稳。

格蕾蒂斯疑惑地想了想,可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说,肩膀上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被人用铁链抽打得血ròu模糊,气若游丝。

格蕾蒂斯从没见过母亲那么慌张,莫名地对自己肩膀上诡异出现的印迹变得越加不安。她还是如实回答:“前两天,生日以后。”

“格蕾蒂斯,我下面的话,你要牢牢听好。”玛丽一个反身,蹲在格蕾蒂斯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而眼睛却像是长在了她的肩膀上,“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你肩膀上的印迹,绝对不可以,来,发誓!”

格蕾蒂斯不明白母亲为何那么紧张,隐约中感觉到母亲知道这印迹代表着什么,可她刚想问,却被母亲严厉地打断了。

玛丽已经陷入一种失常,这个发现简直要将她的精神粉碎,原本以为最糟糕的情况和现在相比却是不值一提。

她掐着格蕾蒂斯的细弱的手臂,甚至没察觉她已经掐痛她了,眼里除了恐慌剩下的全是不知所措:“格蕾蒂斯,我让你发誓!不要问为什么,只要听我的话!”

“我发誓……”

格蕾蒂斯要比她母亲来的镇定,她现在还暗暗庆幸没有将她会魔法的事告诉母亲,不然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混乱。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在她发誓之后,玛丽一晚上又拉着她让她重新发了三次誓。

可即便是这样,玛丽还是彻夜未眠,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事正无法阻止地要发生了。

日子还在照常艰辛清苦地过,但在格蕾蒂斯的心里,这样穷苦的生活并没有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多深的痛苦和憎恨。反倒在成长的一日日中,从起初的懵懂到后来的清明,让她逐渐了解到人性的丑恶和势利的嘴脸。

贫困并不可怕,格蕾蒂斯常把它想成是光明天神派遣给她的磨砺,仿佛只要在这番磨砺中支撑过来,她就能成长,可长成什么,年幼的她却是无法再进一步思考下去。从小她就要在别人的白眼和不屑中学会淡漠和坚强,因为只要是心中有一点点脆弱的缺口,就无法再抬头挺胸面对那双双鄙夷的眼睛。

格蕾蒂斯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不该出生的孩子,虽然她并不太懂很深的道理,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神让她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必定是有他的用意,她不会是随人可弃的垃圾,她也是有价值的。这种“价值感”,当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会魔法的时候,成倍迅猛地增长起来。

逐渐的,在生活的磨砺中,考验出了她超乎同龄孩子的成熟和冷静,这样独特的性格就连她的母亲都时时要称叹。但是,隐蔽在那张冷漠的小脸下的,是一颗没人知晓的心,剔透无瑕,容不下半点杂质,尤其是对于一些丑恶的人。

在费尔蒙,其实会魔法的人很少,所以会魔法的人就会受到如英雄般的对待,被全民敬仰崇拜,他们的地位是稳固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都拥有值得人尊敬的人品。

比如,这天,格蕾蒂斯从镇上往家里赶,不料路上突然冒出一群卫兵,看装束不是骑士,只是普通的卫兵,但扮相都是很高傲的样子,好像谁都欠他们几辈子似的。但是,他们只是开路的,预示着什么人就要出现了。格蕾蒂斯躲在人群后,耐心地等待那名大人过去,所谓的大人只不过是一个几次都混不进皇家圣骑士团的三等骑士,在肯特当差,但他之所以能享受如此排场,无非是因为他会魔法,而且是这个地方唯一一个会魔法的,就连达格斯家族的人见了他都得让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