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遇自然不会阻拦。

他今日将宁家的动向告知皇帝,本想趁他情绪激昂不受控的时候,激他去永宁宫找太后犯浑。皇帝自小养在楚怀章母妃端太妃宫里,和太后其实并不亲近,只是他见惯了端太妃对楚怀章的关心爱护,对母亲憧憬得很, 这才表现出为众人称赞的孝心来。

只是这母慈子孝的壳子里空有血脉相连的情分, 却无信任支撑,实在脆弱得可怜。皇帝一朝梦碎口无遮拦,太后又是个口舌笨拙的糊涂人, 话不投机恶言相向, 倘若皇帝愤恨之下先是处置了宁家, 后又怒急攻心旧病复发,实在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招如今是没法立即奏效,祁遇倒也不着急,他出宫回府,遣了个小厮去徐太医府上问候。

“你把这本医书给徐太医,就说我闲暇时在太医院翻到一个特殊的龟息养生法,入冬前用药龟息,让人睡上七日,身体便会康健些。太后娘娘年岁大了,近日忧思过度,眼看就要往冷天去,得好好给娘娘养养身子才是。”

小厮应声离去,祁遇翻看着监察院送来的文书,一瓣枯蝶般的落叶从窗外飘到他的案前。

秋已至,冬将来。

既然皇帝陛下要晚几日才会有那暴躁易怒、情绪激昂的症状,那么太后娘娘也可以再多休息几天,那些掩盖在血缘亲情下的猜忌和旧日隔阂,延迟些再爆发也无妨。

正如祁遇所料,太后身体刚被调养好一点,皇帝就匆匆跑去永宁宫同她对峙,太后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突然面对皇帝的质疑,又急又气,和他大吵一架。

等皇帝怒气冲冲回到养心殿,却见到周书禾等在殿外,没好气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周书禾走这一趟,是因为实在受不住岁岁苦苦相求,准备找皇帝求个情,正好这会儿他和太后闹得不可开交,一时间对这亲缘情义又是抗拒又忍不住渴求,她瞅准这个时机,明里暗里地讲了些父子情分的话。

皇帝左思右想,也是,他不能做太后和先帝那样的父母,做儿子可比做老子难多了,不能太过苛责。

那么抗拒和愤怒就发泄在陈家宁家身上——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连表妹庄妃宁潺也被贬成庄宝林,禁足在钟粹宫;软心肠则留给楚承稷,本是要砍脑袋的谋逆大罪,临到了尚能留下一条命性命。

尚未立冬,宁王的处置便定下来了——革除爵位,发遣至镇北关圈禁。

皇帝左右就两个儿子,如今楚承稷出局,便只剩下了皇后宫里的这一个独苗苗。报信的宫人态度过于谄媚,连坤仁宫里的一众狸奴都受不了,被大白和她的子孙喵喵叫着赶了出去。

等那宫人半是告退半是逃跑着踏出坤仁宫门槛后,周书禾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